第二章
他手背支着下颚,「慢着,你说的服药前後不能疏於自律和其他发物指的是什麽?」
吴暇玉道:「这个我大哥应该已交代过了。」
他一瞪眼,「我要你说!」
吴暇玉冷然道:「服药後半个月内不能服助情药,不能和女子同房。」
而听吴澄玉交代这药一个月服一次,就是说每次吃完药得过半个月清心寡欲的生活,「看来这药正常人还真吃不得。」他撇着嘴,很快笑道:「好了,问清楚了,本官有事要办,不叨扰了。」说罢起身向外走。
吴敬仁赶忙跟上去,随在他身後低着头打探,「穆大人,不知小犬什麽时候能返家?」
「等我们调查清楚自然会放人。」他笑咪咪的安慰吴敬仁,「吴太医别急,查案讲究的是人证、物证俱全,急不得。」他表明了不说准信,听得吴敬仁满心的失望,但份子不能少,招呼小厮端着一托盘的银子过来道:「大热天的,各位爷上门查案辛苦了,这是点茶水钱,务必笑纳。」
「你倒是蛮机灵的。」他拣了两锭银子揣进袖子,朝身後的随从道:「吴太医是个大方人,兄弟们都有份。」於是那十几个校尉也涌上来,伸手在托盘上摸银子。
吴敬仁本是想全孝敬领头的,不想众人都来分刮,银子眼见不够便又让人去提,做到人人有份才算完。
吴家男丁都去送锦衣卫们出门,而方氏则跌坐在椅子上哀叹道:「这锦衣卫同知穆锦麟人称玉面阎罗,这案子由他办,不讹个咱家万把两银子不算完,今天问询这个、明天审问那个,案子拖着不结,孝敬的银子就像是倒进了无底洞,再把涉案的家眷关进去慢慢吊拷,有的人家倾家荡产也未必熬得过牢狱这关。」
方氏越说越悲观,「咱们吴家算是栽在了这个坎上了,你哥哥真是最近得了失心疯,在外面结交狐朋狗友到底捅了娄子。」
「娘,这麽被动的等他上门讹诈不是办法,他这麽拿走多少银子都是白拿,我看穆同知压根没放在心上。」吴暇玉道:「咱们认不认识能跟穆同知说得上话的人?哪怕是个门子,只要能递上话,套出半句实话都好。」他到底想要多少银子?给个痛快话。
方氏摇头,「穆同知的父亲是当今梁安侯的弟弟,母亲是清阳郡主,咱们这种寻常人家哪能认识他们家的人。」
难怪那副嚣张的派头,敢情和皇上沾亲带故,吴暇玉听了母亲的话也犯起愁来。
而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二婶许氏突然出声,「那个……大嫂,我族中有个弟弟常年混迹教坊司,据说和梁安侯府奶妈的儿子是好朋友,这个奶妈听他提过一嘴,伺候过清阳郡主,如果没错该哺育过穆同知。」
一席话让绝望的方氏瞬间双目放光,「宁莲,有这层关系怎麽从没听你说过?」
「我这个弟弟不大长进,是个不成器的……」许氏越说声音越低,「要不是今天看他有用处,平日我是连提都不愿意提的。」
方氏很是激动,拉着妯娌坐下,仔细询问她弟弟这个朋友的姓名和手段。
正说着,吴暇玉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祖父和爹回来了,赶紧从座位上起来,站在母亲身後。
吴敬仁见女儿这般乖巧,心里怒气去了一半,但语气仍旧不善,「暇玉,你既然知道你哥偷方子,你怎麽不告诉我?反倒替他瞒着,爹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怎麽……」
方氏在人前历来尊重丈夫的权威,暂时搁置和许氏的话题,也跟着埋怨吴暇玉,「这麽大的事儿你怎麽不知会一声?」
吴暇玉抿唇锁眉静静不语,吴再林一边摇头一边道:「罢了罢了,澄玉在家做事,哪个人敢说个不字,是老夫把他惯坏了,怨不得别人,要埋怨的话轮不到暇玉。」
方氏见公公不准备责怪吴暇玉,马上转换话题,「爹,刚才老二媳妇跟我说,她族弟有个朋友是穆同知奶妈的儿子,能说上话。」
吴再林听了,捋须思忖半晌才看向许氏,「事到如今不管是谁能帮得上忙,便都去求求看吧,这麽等下去总不是办法。」
「是,那我这就派人去找,叫我家兄弟来。」许氏看了眼丈夫便出了门。
留在屋内的人商量了半天仍旧在原地打转,没有其他进展,这时二房院里的丫鬟来道:「小姐又晕倒了。」
於是吴敬义朝吴再林道了声:「那儿子先走了。」便出了门。
晕倒的是吴暇玉的堂姊吴美玉,常年卧病在床,一年到头的猛喝药,吴家的女儿身体都不怎麽好,她自己也是,外面风吹草动、风寒来袭她必然中招,最近天气好了才有点精气神,她出嫁的几位姑姑身子也不济,难产辞世一位、病故去世一位,剩下两个据说也是常年喝药的主儿。
听说吴美玉病了,方氏不由得担心起女儿来,「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麽忙。」
吴暇玉看向父亲,「爹……」
「浮香,扶小姐回去休息。」吴敬仁道。
浮香便赶紧入门搀着吴暇玉出了客厅,往後院的闺房走。
吴暇玉进了屋,让浮香把窗户打开通风,自己搬了个绣墩坐在窗边纳凉吹风,过了好一会才觉得胸闷缓解,呼吸重新顺畅起来。
哥哥吴澄玉是嫡长嫡孙,被祖父当眼珠般的疼爱,如果偷药方的是别人,恐怕祖父真会让那人死在狱中不闻不问了。
其实吴暇玉也想不通,哥哥自小看着父亲问诊配药,一门心思都投在了医术上,为了年底的太医院大考一直潜心备考,可最近几个月转了性,和齐霄那个洗屌御史勾在一起了,可见损友毁一生。
浮香让小厨房做了点心给吴暇玉端来,吴暇玉没胃口,只在一块桂花糕上留下了串轻轻的咬痕便放下了,说不定哥哥这会正在诏狱里挨鞭子,她哪有心思吃东西,浮香好劝歹劝,无奈吴暇玉就是没胃口,只得把糕点端了下去。
在祖父和父亲面前,她身为晚辈女流根本没说话的份儿,只能等着和母亲交流,令她惊讶的是晚些时候父亲竟然主动叫她去书房说话。
「爹,您叫我吗?」吴暇玉进屋後把门关好,规规矩矩的站在父亲面前。
吴敬仁抿紧薄唇道:「你知道今天你说你看到澄玉偷药方的时候,爹有多害怕吗?如果姓穆的今天把你也抓进诏狱该如何是好啊?你身体那麽弱,挨不了几日就……」
「爹,其实我并没有看到哥哥偷药方。」
吴敬仁一怔,「那你怎麽对穆锦麟说……」
「爹,我是这样想的,肯定是哥在狱中说他交代过齐御史用药注意,可是齐御史没有听从,然後锦衣卫便问他有谁可以作证,他找不到别人就把我说出来了,我今天听穆锦麟的话,猜测十有七八是这样便配合着说了,如果不是的话,他犯不着为了核实这点而特意登门,可见他很在意这个,而且我说完他并没说反驳的话,可见我和哥哥的说辞大抵可以对的上。」
「你、你……」女儿说得坦坦荡荡,吴敬仁倒是不知该如何教育了,说她错,可她是为了救哥哥。
「那你怎麽知道满春丸服药忌讳的?」吴暇玉在穆锦麟的盘问下说的头头是道。
「这个是我有一次在後院里偶然听伺候过祖父的丫鬟们说的。」脑海里响起丫鬟们的对话,老头子吃了药,半个月内不能折腾咱姐妹们了,否则的话立即归天……我宁可他召咱们去伺候,他一命呜呼,咱们也解脱了,现在活脱脱是他续命的药引子。
吴敬仁无语,这时就听女儿道:「所以如果穆同知想结案,就应该去查齐御史服完药後的活动,而不是拷打、盘问大哥。」
吴敬仁道:「那依你看,穆锦麟打算结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