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章 我是鱼
妈呀,鬼吧?
“咯咯——咯咯……”
方远的上下排牙齿在打架,他扭过头,抖抖索索去摸门边上的开关。
“啪!”
灯亮了,黄晕的光充斥了整个房间。
方远壮着胆瞄了眼镜子,镜子里只有他的一张脸;弯腰战战兢兢的瞧了瞧床底,床底空空的啥也没有。
“啪!”
灯灭后,镜子里的幽绿眼睛又出现了!
“啪!”
灯亮。
“啪!”
灯灭。
方远试了好几次,这才确定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就是自己的。
不是只有猫狗晚上的眼睛才会发绿么?自己刚才开灯,好像一下就摸到了开关,难道自己的眼睛在夜里也能看见东西?
突然多了夜视的能力,方远觉得不可思议,可他一时也找不出答案来。
门关着,厨房间很黑。
方远没有开灯,却走得很快,他轻而易举的避开了地上的篮子、边上的灶台、脚旁的水缸,打开门,走到了后院里。
方远熟练地抖动井绳,铅皮水桶向上一翻又轻轻的扎进水里,灌了满满一桶。
井水清冽,在水桶里微微荡着波纹。
方远双手扶着桶沿,迟疑了一下,然后把头深深埋进了水桶。
“咕咕咕……”
水桶里泛起一连串水泡泡。
咦?在河里的一幕不是幻觉,他真的能在水中呼吸!
直到水桶里的水再也不能提供足够呼吸的氧气,方远才慢慢抬起头。
方远抹了一把脸,脱了衣服,用湿毛巾擦擦身子,从竹竿上拿了干净衣服换上,然后把脏衣服按在桶里搓了搓,晾在了竹竿上。
回到房间,方远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掉在河里没淹死,还多了几个奇特的本事,这让他又是欢喜又是害怕。
他还是人吗,人会像鱼儿一样的呼吸?
方远记起小书摊上看过的几本连环画《从大西洋底来的人》,书里有个叫麦克的,就会在水里呼吸。可麦克是一种类人生物,手脚还长了蹼。
天哪,他会不会也长蹼?那不变成鸭子了嘛,多难看呀!
方远一阵担心,赶紧十指交叉,一切正常,爬起来检查每一根脚趾,也正常。
那本事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刚才做的梦?梦中他会游会跑会爬,还像老虎一样勇猛有力。
也不对呀,明明掉进河里时,他还没做梦。不,他在野地里做过一个梦,可梦见了什么,他一点也记不起了。
方远皱着眉头,一点一点拼凑记忆,在野地里睡着之前,他撒了一泡尿,然后好像有个声音问他,你有什么愿望,他好像回答说,他要变强变帅变聪明。
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这个声音,说过这句话,方远不敢肯定。撒泡尿就能碰见神仙,就能变强变帅变聪明?这才叫做梦呢。
不管了,多点本事总是好的,再说他也没感觉身体有啥异常。方远甩了甩头,想把这些纠缠的问题全部甩掉。
“吱——呀”
东屋的房门开了。
方远知道爸妈起床了,他们每天三点前起床,简单吃一口早饭,就赶去屠宰场杀猪,当然操刀的是老妈,老爸只能打个下手。
杀好猪运到摊位上,老妈守摊,老爸去买些中午菜,顺带给他买一点早饭捎回家。
“小远爸,昨晚上可是把我吓坏了,要是小远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活不了。”
“不是没事嘛,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有什么福呦,小远这孩子书读不进去,又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挑担,你说他高中毕业了,能干啥?”
“菊芬,你担心啥,现在社会上挣钱门路多了。”
“门路?我们种种田、杀杀猪的人家有什么门路?依我看呀,以后他也只能跟着我们杀猪了,他受不了这个苦也得受——”
“好了,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方文化显然不想把儿子的未来设定的如此悲惨,他换了个话题,“菊芬,要不年底先把大姐家的钱还了?”
“那二姐夫还不要把我们恨死?我算了算,年底能余个六千多,给他们一家三千,剩下六千,明年还上。”
“还了债,就要考虑房子了,现在再建一层,可不是前几年的价了,问过泥水匠,怕是一万还挡不住。”
“多余点钱再说吧,趁我们还干的动,把造房子、装修、小远讨老婆的钱全部准备好再说。”
“听你的、听你的。你去提水,我来生火。”
一会后,张菊芬提了一桶水进来,神神秘秘的对方文化说:“咱家小远长大了。”
“啊?”
“啊什么啊,小声点,他晚上起来偷偷换了一条短裤。”
“哦——对对,小声点,不要孩子听到难为情,当年我妈说了我一声,我脸红了好几天。”
“难怪昨晚上他饿鬼投胎一样猛吃肉,唉,一眨眼,小屁孩成大人了。过些日子我回娘家一趟,我妈养了几十只童子鸡,正好抓几只给他补补。听说童子鸡配上中药,孩子发育期吃了有好处。”
夫妻俩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爸妈说啥呢,什么成人!他换短裤可不是因为这!方远的脸红的发烫。
少年不知愁滋味,方远从来没有关心过家里的经济状况,可这次,他的心莫名的忧愁起来,他心疼爸妈的辛苦,又恨自己的无用。
我以后一定要挣钱!
对,挣钱!方远想到了一个可能,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
……
“嘀铃铃……”
听着爸妈的三轮车远去的声音,方远迫不及待的爬起床,去了河边。
东边才有点蒙蒙亮,现在是一天之中最阴凉的时候,整个村庄空荡荡的,人们都沉浸在酣梦中,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狗叫也带着浓浓的睡意。
河水像一块凝固的浅灰色玻璃,有风吹来,玻璃表面开始融化流淌。
方远脱得只剩一条短裤,坐在洗菜淘米的石板上,把腿伸进了河里。
河水微凉,刺激的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方远双手一撑,踩在了松软的水草上,一步步向河中央走去。
水草摩擦他的脚掌;冰凉的淤泥从他脚趾间冒出来;游动的白条鱼碰到他的腿,惊慌的四散逃开,有些跃出水面在空中划过一条条闪亮的银线。
每一种碰触都是痒痒的新奇感受,方远进入了一个从未经历过的奇异天地。
河水漫过他的腰,没过他的胸,最后他整个人都不见了,只有水面泛起的串串水泡。
方远在河底走动,河水托着他的身子,让他的步子有些飘。
方远努力调整着,很快适应了浮力对他的影响。
自如的走动了一会,方远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听会水的人说过,水里睁睛,眼睛会很难受,也看不远,就算河水很清很浅,最多也只能看清一两米的地方。
不难受呀,就跟在岸上一样,方远睁着眼,打量周围——
种田用了化肥之后,淤泥就没人清理了,水草疯了似的长,黑绿一片,像是给河底铺上了一层地毯。
一只鬼头鬼脑的老鳖,躲在水草缝隙中,偷偷伸着长长的脖子,吐出一个个小水泡。
一条肥硕的黑鱼整个身子埋在淤泥中,只露出半个鱼脑袋。一只半透明的虾划动长长的触须,毫无察觉的靠近了黑鱼。淤泥慢慢隆起,那是黑鱼在收缩肌肉。
“唰!”
黑鱼箭一般射出,一口吞了虾子,搅起一大团浑水。
老鳖离他有三四米,黑鱼在十米开外,方远眼睛微微眯起,发现他还能看的更远。
成了,这事肯定成了!
方远心里欢喜无比,学着村上的会水高手,在河里玩起了踩水、扎猛子、躺水漂……
……
……
找出最后的一块钱,方远匆匆跑去村口小店,敲开门,买了一袋鸡蛋糕。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鸡蛋糕套不住方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