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还不简单,就说是师父交代的不就成了。何况如果真的开战,死的人可就多了,大师兄不会愿意见到情况演变至此的。」
宋青云讶然失笑,本来很困难的问题到了二师兄的手里竟变得如此简单。他现在终于知道当年大师兄辟官退隐时,为何师父会要二师兄留在京城了,因为只有他这只狐狸才有办法应付官场的是非,更有办法让皇上不再追究。
不过他倒很想知道二师兄要怎么应付大师兄知道他假传师傅口喻时的怒气,所以便揽了报信的差事,前往玉泉镇准备听场好戏。
话说回来,这风云阁是个商行,乃一代奇侠齐白凤所创立,而创立的原由只因他十多年前很不小心的中了暗算,又很不小心的被当时的皇上给救了一命。皇上知他是个人才,便以救了他一命为由,硬要他入朝为官。齐白凤本是闲云野鹳,怎甘就此被套住,可皇命难违,于是他很没良心的和皇上打了个商量,由徒代师报恩,所以齐白凤年方十七的大徒弟孟真就这样很倒霉的披挂上阵,代师从军去也。
徒弟当起大将军,做师父的也不能太过分就这样丢下他不管,于是齐白凤就带着几个徒弟在长安开了个风云阁,当起商人来。没想到这几年下来,风云阁的生意是越做越大,齐白凤眼见麻烦事越来越多,只丢下一句「徒儿们自求多福」,跟着便溜去游山玩水了。
齐白凤这一辈子就只收了五个徒弟。
第一位是孟真,善使大刀,内力浑厚,长相就像个庄稼汉,个性沉稳内敛而且温和。
第二位就是冷如风,两撇小胡子是他的标记,以扇子为武器,性好女色,自称风流也很下流。聪明绝顶,虽没官职,却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众人皆称他为冷军爷,也因此太武侯出了事才会想到找他帮忙。
第三位是宋青云,一张俊脸不知迷死多少姑娘,儿时因故失明,但也因此使他心无旁谅,功力深不可测,善使紫玉萧。而他人如其名,性情恬淡有如青空白云,总是以笑脸迎人。
第四个,当然就是杜念秋了。因她是个女子,所以齐白凤教了她使暗器的功夫,她妙手一挥,连四川唐门的人都自叹弗如。至于她的个性,则是又辣又呛。
第五个是石头。石头当然不是姓石名头,这是外号。他现年只有十四,一出生就跟着齐白凤,而他的功夫,因为是最晚入门、年纪又最轻,所以使刀比不上大师兄孟真,使萧比不上三师兄宋青云,使扇子比不上二师兄冷如风,使暗器也比不上师姊杜念秋,结果他只有一项功夫尽得齐白凤的真传,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落跑功——轻功最是要得。
「你在做什么?」
冬月的头颅越过孟真的肩膀看着他手中的木头。这些天他一直客气的可以,能不说话,他绝不会开口,所以她只好自己找话说。
「刻木头。」他回答得简洁,鼻子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馨香,对她如此靠近感到一丝不自在。她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后,他相信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定塞不进一粒核桃。这娃子真的一点男女的自觉都没有吗?
「啊,那是小鸟对不对?好像喔!你怎么做的?」冬月一脸崇拜,没想到这男人不只有一身肌肉,竟然还会雕刻。她突然想起客栈柜台后挂在墙上大鹏展翅的木雕画,她双眼一亮,手搭在他肩上,脑袋更加倾向前,「孟真,客栈里那幅木雕也是你刻的吗?」
「嗯。」他应了一声,全身的知觉一下子全跑到肩头上,一个不注意差点把手里如拇指大的小鸟头给捌断,幸好他及时回过神来。
没想到冬月竟然一屁股坐到他身边,两只手勾着他的手臂,笑容满面的道,「喂,你教我雕刻好不好?」
这下子孟真只觉热气直冲脑门,因为他只要一动就会摩擦到她的胸部,他将手抽回来也不是,不抽回来也不是。
「好不好?教我刻这个。」冬月可没想到那么多,她脑袋瓜里只想到自己找到了免费的雕刻师父。
看着她毫不别扭的模样,孟真知道她是真的没有男女之分的观念。他征战多年,知道关外某些部落女子的衣着甚至露出大片胸脯和肚皮,叫妻子与客人陪宿的更大有人在。
只是大唐再怎么开放,也没女子敢这样几乎贴在男人身上。他怀疑师妹这一年到底有没有和她说些女子的礼教规范,还是任她对每个过往的商旅都这样贴上去?
孟真皱眉压下脑海中那些景象,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见到她这样勾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孟真不敢去细想,只告诉自己,这是为她好,以免她坏了自己的名声,他就不容易帮她找到婆家了。
「咳,秦姑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可以……对陌生人……勾肩搭背?」教他一个大男人向她解释这个,实在有些尴尬。
「什么?喔,勾肩搭背?有啊。」冬月又呆了一下才回答,心想怎么会扯到这里来,这跟要不要教她雕刻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这些古代人说的话老是和她搭不上,她开始怀疑自己和他们有很严重的代沟了。
孟真狐疑的望着她,她说有,那为什么还勾着他的手,一点也没放开的意思?
「你干嘛这样看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冬月松开看手摸摸脸,想找出哪里不对。
「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能这样勾着我的手。」
冬月眨了眨眼,老半天才听懂他的意思。这老骨董是在和她说男女授受不亲吗?可是她不过是勾着他的手,又没侵犯他。瞧他脸上那抹神情,该不会是尴尬吧?
看见他那副拙样,冬月脑中浮现恶作剧的念头。外头正下着大雪,屋子里又闷,不找点事情来娱乐一下怎么行。
冬月笑吟吟的抱紧他的手臂,乌黑的大眼巴眨巴眨地望着他,一脸无辜的说,「我不介意啊,你介意吗?」
这是什么话?孟真全身一僵,整个人往旁边缩了缩,脸上的红潮扩散到耳根。他活了三十几年,不是没有女人想爬上他的床,只是像她如此直言不讳的!他可从来没遇过。
虽然隔着厚重的衣料,但他手臂仍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柔软浑圆的双峰,一时说话竟然开始结巴起来,「你……你你……我……我……」
见他反应如此爆笑,冬月忍不住大笑出声,拜托,亏他个头那么大,竟然还会结巴!
「哈哈哈,我跟你开玩笑的啦!瞧你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她松开手拍了下他的臂膀,「我的大哥,你别那么爆笑好不好。」
孟真脸色奇差却没生气,只是严肃的对她说,「你这娃子,这种玩笑不能乱开,会被人误会的。」
「被谁误会?这屋子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冬月笑着回答,却见孟真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这时她才想起自己上山的原因就是怕这家伙误会,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完蛋了,她怎么又自掘坟墓!
她立刻语无伦次的解释起来,「我……我告诉你,我没有想要嫁给你,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那件棉袄也是,那是因为我在帮石头他们做衣服,就‘顺便’做了你的,绝对绝对不是因为我爱……喜欢上你,而且我没想过要嫁人,所以也不会逼你成婚,你大可放心,不用再躲在山上……哎哟!」糟糕,咬到舌头了,好痛!冬月苦着脸,希望这家伙听懂了。
听见她那句「我没有想要嫁给你」,孟真非但没松口气,反而意外的发现自己心底竟感到一股郁闷。
「喂,你到底了不了解我在说什么?」见他半天没一点反应,冬月忍不住追问。
「恩。」孟真不再看她,只是低头又雕起手中的小鸟。
这是懂了还是没懂?大概是懂了吧。懂了最好,那她就不用老是担心自己把人家逼得不能下山了。冬月放了心,这才发现,原来解释这个没想像中困难嘛!害她昨天手足无措的冲出门,还差点成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