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目光移到安以若身上,看见她微湿的眼睛心中又不免开始担心,眼看着就要成为席太太的人,身边出现这麽优秀的男性似乎并不是什麽值得高兴的事,毕竟三个人的感情总有人要受伤,她很怕那个受伤最重的人会是安以若。
若有所思地看向牧岩,米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与她对望一眼,牧岩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牵起安以若的手他说:「你跟我来。」事情总要有个结果,他不是为了吃饭而来,忍到这分上了,有些话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安以若直觉认为她该拒绝,她清醒地意识到有些话说了反而会令情况更糟,可是她的挣扎与抗拒在他面前显得极为微薄。
牧岩见她犹豫,不由分说地将她带离了包间,她下意识避开他的碰触,却不小心点燃了他隐忍的怒意。
走廊里牧岩伸出手臂将安以若困在怀抱与墙壁之间,目光深不可测,「为什麽突然决定结婚?为什麽不等我回来?」终於问出来了,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痛苦和不堪折磨了他几日,她的婚讯像利器刺着他的心口,扎得他辗转反侧,疼得他险些窒息。
他不信她对自己没感觉,既然如此为什麽不肯等他?
凄凉悲痛铺天盖地地涌来,为什麽要结婚,为什麽呢?为什麽要等他?凭什麽等?原来被极力压在心底的情丝,在见到他的那一瞬已如波涛般再次涌起,面对他的质问,她悲从中来。
难道真的错了吗?是不是从相遇的那天起就错了?他其实根本没有立场质问她的,可当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却忽然哑口无言。
她抬起头望进他眼睛最深处,似是在寻找什麽,或许是他的心意?
良久之後她终於问:「为什麽才回来?为什麽这麽久?」为什麽任由她走?为什麽没有一点儿消息?也许这才是心结的关键所在,她一针见血。
牧岩的唇角抿成一线,深邃的目光一瞬不离地锁定在她脸上,生怕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当看到她眼眸中慢慢蓄起的泪水,他忽然情难自控,俯身吻向她的唇。
为什麽会有这麽多的为什麽?他不想去想了,现在他只想吻她。
理智告诉她该推开他的,而她也真的那麽做了,可是当她偏头欲躲的时候,他长臂一伸瞬间就将她搂进怀里,他不给她丝毫躲闪的机会,薄唇不带一丝迟疑地覆在她柔软的唇上,狠狠吻了下去。
隐忍的情感在刹那间爆发,牧岩忘了一切,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将她搂碎在怀里,不允许她嫁给别人,不允许她逃离他身边,思及此他更加拥紧了她,不理会她的挣扎。
缠绵的吻有些急切、有些疯狂、有些激烈,似乎带着丝惩罚的意味,又更像是耐心的安抚,总之他让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三次亲吻,第一次她站在停车场等米鱼来接机,恍惚间被陌生的他搂住纤腰,他的唇蜻蜒点水般滑过她的;第二次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特有的男性气息围绕在她鼻端,缠绵而动情地吻了她;第三次似是不能接受她的抗拒,撬开她的牙关与她唇齿相戏,那麽疯狂、那麽霸道。
安以若整个人落在他怀里,无论如何也躲闪不开,委屈霎时涌上心头,晶莹的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她哭了,他不是她什麽人,他们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惊觉到脸上的湿意,牧岩不得不清醒过来,滑开她的唇,温柔地吻过她带泪的脸颊,收拢手臂与她拥抱在一起,他俯在她耳际想说什麽,却许久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她不愿意,她终究是不愿意。
心口瞬间裂开一道口子,感觉有血渗出来,蔓延着浸湿了他整个胸膛,或许一切都错了,他不该来见她,他不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更不该吻她,他受不了她的拒绝也不想惹她哭。
「为什麽……」声音带着破碎般的迷离,安以若喃喃着,低低的声音却不似想要答案。
为什麽总是这样?她没有责怪他因执行任务而冒犯她,她甚至不要求他为地下室里那突如其来的一记亲吻多作解释,可是为什麽现在又是这样?他们之间怎麽就变成了这样?
她更乱了,她希望他能说些什麽,至少让她别再迷茫下去,给自己的心乱如麻一个理由或者一个出口,她已经被困在了死角,眼看着就要失去判断的能力了。
「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等这麽久。」或者晚了,可她还没嫁不是吗?也许还来得及,他不想就此放弃。
牧岩松开手臂,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脸颊,温柔的动作几乎将她的心融化,看着她蒙胧的泪眼,他终於决定告诉她他的心意,「以若,我……」
「以若!」未及成形的句子在下一秒被扼杀,低沉的夹杂着怒意的声音毫无预警地自身後响起,牧岩与安以若同时怔住。
在这一瞬间他们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彼此的命运已经在这一声呼唤中被彻底更改了原有的轨迹,安以若注定听不到那句深埋於心的告白,而牧岩也注定迫不得已地忍痛放开她的手。
回神之时她慌乱地擦着脸上的眼泪,转身时看见席硕良脸色沉郁地站在楼梯口,瘦高的身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牧岩微变了神色,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地收回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唇角抿成一线,目光投向疾步而来的席硕良。
腰上一紧安以若便落入席硕良怀里,她听见他的声音回荡在头顶上方,「看来牧大队长的伤是完全好了,都已经可以约我未婚妻吃饭了。」略带嘲讽的语气证明他已经极力在克制着惊腾的怒意,一句未婚妻宣告了他的所属权。
牧岩何尝听不出他语气的不善,只下意识地牵了牵唇角,语气淡淡地说:「你也知道是未婚妻而已。」言外之意是安以若还不是你妻子。
万没有想到席硕良会来,更没有想到牧岩会说出这样的话,安以若咬紧下唇隐隐感觉到气温在下降,而席硕良的怀抱也骤然变冷,似是要将她冰封起来。
走廊内滑过死寂一般的沉默,两个男人迎面而立,深沉的目光相触在一起,无意间透出丝丝危险的气息。
感觉搂在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席硕良将她更紧地搂在身前。
然後他终於打破沉默,「下个月六号就不只是未婚妻了,一切都不容改变,包括我未来的岳父也不允许婚礼出现意外。」他不允许任何人改变既定的一切,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
然後他从外衣口袋里取出那张红得灼目的请柬,他递到牧岩面前,「下午去了缉毒大队没见到你,既然现在碰上了我也就不用多跑一趟了,届时希望牧大队长赏光。」
并不是全无感觉,安以若的沉默少言已让席硕良有所怀疑,否则他不会如此急切地将婚期定下,只是事情似乎发展得比他想像中的坏许多,他不相信爱了他六年的她真的会变,就因为牧岩救了她?
请柬是暗红色的,没有繁复的图饰,只是「百年好合」四个字被金灿灿的边线围绕着,华丽而不俗艳,仅仅一眼已然刺痛了牧岩的眼还有他的心。
离下个月六号还有短短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无论是身为准新郎的席硕良抑或是身为林市市长的安父,都不会允许这一切再有什麽变化。
安以若不会不顾及父母的感受和颜面,牧岩也不能不顾及她,於是静默良久之後他艰难地接过请柬,把请柬死死掐在手里,牧岩觉得眼前忽然暗了下去,黑得什麽都看不见了。
之前想问的「还来得及吗?可以取消婚礼吗?」甚至是见到席硕良那一瞬,他想直接抢回她的想法终究都被硬生生地深埋在心底,他想他真不该来见她。
错了,都错了;乱了,更乱了。
当面无表情的牧岩接过请柬,席硕良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瞬间僵住。
他微微笑了,说出的话令人莫名地难堪,「听说你这次立了功,下个月就要升为大队长了,恭喜。」他目光淡淡扫过牧岩骤然绷紧的脸,不急不缓地说:「虽然救人是身为员警的职责,但我还是要感谢你冒险救了我未婚妻。」顿了顿他郑重说了声谢谢,然後他搂紧安以若强行将她带出了餐厅。
谭子越走出包间的时候,看见牧岩将手中那份红色的请柬从中间轻轻撕开,挺拔高大的身影被黄昏的余晖镀上了一层晕色,他看着牧岩默然转身,眼角似是隐隐划过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