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下马威,绝对是故意给的下马威,肖阳无奈一叹,他心里没鬼也就不曾让人刻意隐瞒今日的行踪,想必崔婉如是不高兴自己去青楼才如此作态。

只是这人究竟是去哪儿了?肖阳走到寝室门口扯开嗓子就开始吆喝,唤了肖棠、宝珠都没人应,他正憋着气却见银珠慌慌张张的从耳房内跑了出来。

「郎君安好。」银珠冲他屈膝行了礼,怯生生的回答道:「肖棠、宝珠随娘子出门了。」

「大晚上的能去哪儿?」肖阳先前踏了一步瞪向银珠,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正院,伏枥堂。」在他的威慑之下,银珠额角冷汗直冒,磕磕绊绊的回答道:「娘子听闻郎君今夜去了,呃,不会归家,便去寻郡主对弈闲聊,主君恰好也不在,娘子便、便在伏枥堂留宿了,宝珠回来取衣服时传了话,娘子让奴在此候着,若、若郎君回来、回来……」

她犹豫再三也没敢把宝珠带的那句话说出口,「若郎君回来你就伺候着」,她之前确实是这麽转述的,可银珠估摸着肖阳的脸色却没胆实话实说,她相当怀疑自己要敢这麽一开口,那下场绝对不会比金珠好哪儿去,何况这显然仅仅是娘子的一次试探。

「伏枥堂?行了,知道了。」肖阳不耐烦的一挥手,让支支吾吾的银珠退下。

自己则仰头无语地一拍脑门,他这娘子聪明啊,夫君首次寻欢不归家,她没在自己这院儿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却跑去和他那痛恨丈夫不忠的老娘嗑牙,想来如娘肯定不会傻得直接告状,可单单就在对弈时郁郁寡欢的发呆片刻都够自己喝一壶了,阿娘自会私下打听他俩出了什麽问题。

银珠垂首退回耳房顿时四肢发软的靠在了门上,只觉得自己不仅腿肚子在打颤,连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真不愧是能单枪匹马取了戎寇性命的慓悍将军,先前那眼神简直可以用凶煞来形容了,银珠忍不住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从前的她居然还暗暗指望成为这样一个人的宠妾,呵,真是好傻好天真,这不仅是白日作梦,根本就是玩火自焚。

不过娘子这麽扫他面子,会不会也吃亏呢?银珠微微蹙眉无言叹息,才刚刚投诚呢,当然是得为主子着想了,何况她是崔家的陪嫁,娘子要不好她也好不了,想到这里,银珠轻轻伏在了门边,透过窗缝向外看去,甚至盘算着要不要出门打望一下,想探明郎君稍後有怎样的举动,隔日也好跟主子汇报。

正当银珠左右思量却一直鼓不起足够的胆气出门时,肖阳却已经匆匆沐浴一番後又出了寝室,快步往东厢的书房走去。

他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青楼里的熏香、酒水中历来都会添加些助兴的东西,在雅间时因为预先打了招呼倒还好,可肖阳中途去找人取东西时明显是受了些小影响,原就血气方刚的,这麽一激自然是有些按捺不住,可偏偏崔婉如又躲了出去,若不想自撸也就只能去书房看书静心。

灌了一肚子凉茶降火之後,肖阳把手里那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的兵书「黄石公三略」往桌上一扔,鬼使神差的抬腿就走向了专门给崔婉如辟出来写字、作画用的隔壁小间。

一推开门,肖阳就看到了桌上用玉镇纸压住的大幅诗画,顿时一震,其实他之前也见过崔婉如画画写字,却不过都是些两巴掌大小的扇面或便签似的簪花小楷,如今跃入眼帘的却是一幅六尺整纸的巨作。

所画之物是前些天他俩在溪边看风景的情形,构图以山水为主、人物为辅,既有远山连绵起伏又有碧空云卷云舒,近处则是浅浅清溪和亭亭玉立的菖蒲花丛以及携手并肩的一对璧人。

这虽然是设色画作,却与当前时兴的青绿山水有很大的不同,肖阳即便是不太懂画也知道阿娘那儿挂的名家名作大多富丽堂皇、工整细腻,有时甚至还会勾勒金粉装点,可崔婉如的画却以水墨渲染为主,画面淡雅而意境悠远,用墨含蓄且透着清润之意。

肖阳甚至能从其中感觉到妻子作画时满心的温柔缠绵之意,毕竟就算看不懂画也认识字来着,崔婉如是以洒脱的行书把那首情诗「泽陂」题在一旁的,那字迹生动流畅,率性而富有力度,和平日里规规矩矩的簪花小楷有很大的不同,让肖阳不得不叹息着面对一个事实,所谓字如其人,他的妻子并不是没脾气的温婉小娘子。

崔婉如平日惯常表现出的那服贴模样其实只是因势弱不得已而为之,站在城楼上那个抛头露面送夫出征的坚毅娘子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而这画是因自己发作了金珠又送了菖蒲花,她这才终於敞开心扉,而後在激动的心情下所作。

肖阳看了看一旁揉坏的报废品,又想到了寝室里那堆撕碎的菖蒲花,不由很是苦恼的揉着太阳穴,她对这画都倾注了不少心血,想必对人更是抱有不小的期待,自己去青楼却偏偏没预先跟她通气,无异於是在人最欢欣时给了当头一棒。

若此事处理不好,说不定一辈子也就仅仅是相敬如宾的夫妻罢了,肖阳狠狠捏紧了拳一脸郁闷,他想要的可不只是这些。

次日一早,崔婉如在伏枥堂陪着清江郡主用罢朝食,正走在回自己院落的路上,恰好遇到肖阳前来给母亲请安,两人在林荫小路上偶遇後,四目相对却没一人率先说话。

肖阳是面露尴尬之色,在妻子直愣愣的责问目光下甚至有了躲闪之意,崔婉如则忽地眼圈一红,跺脚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再没说一句话。

此後肖阳忙着训兵、排练新式战术,崔婉如忙着规画出行名单、准备行装,两人整整十余天都没说话,或者说根本就没再正式会面。

崔婉如甚至曾在入夜时锁了门歇息,就想等着肖阳推门不得而入时吵闹两句,等他说了软话後再给个台阶下,谁成想他居然根本就没自己找上门告罪啊,让崔婉如想诉苦都找不着债主。

这拖一拖的,若是个底气很足的人说不定心中的火会越烧越旺,可崔婉如偏偏是个有脾气却胆小的,因前辈子吃了大亏,这辈子便总是很识时务的控制着情绪,这时间一长她就开始忐忑了,连金珠一事都直接给抛到了脑後。

她想要的只是肖阳一时间的服软示弱,然後在夫妻关系中稍稍占点上风,却不是真正的要将其越推越远,这不说话真比别吵闹还糟糕,哥哥也不知道又被拐哪儿去了,连个能商议的人都找不着。

「哎呀,烦死了,真是烦死了。」午休时,崔婉如睁着眼怎麽也睡不着,在床上烦躁的翻滚了两圈,盘算着自己刻意弄碎的菖蒲花肖阳看了都没效果,难道要把那画也弄来撕碎了当道具?

真是舍不得,难得一次画那麽好,这风格还是六七年後开始盛行了,若隔些日子带回京城,想办法通过郡主在其他名人跟前露露脸,没准还能弄得个才女的名头,虽说沽名钓誉不太好,可名气大了更能稳固地位呀。

崔婉如心痛着不忍心毁画,转念又一想,这会儿已经冷战快半个月了,再不找个契机说说话,等不到成才女就得靠後站,原以为郡主会为自己撑腰的却不知为什麽没任何动静。

哎,母子和婆媳毕竟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崔婉如抬腿就往小书房走,房内一切摆设似乎和那一日她走时一模一样,可仔细一看分明又有了不同。

比如那椅子距离桌案的距离就远了许多,显然是腿长的人曾坐过,再一看玉镇纸下似乎还压着一张便笺,崔婉如好奇地抽出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力透纸背的行楷,「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与君两相依,终老不相弃。」

看到这诗她顿时一愣,心中有种莫名的情愫开始缓缓漫溢,难道真是误会夫君了?那夜里他回来也不算太晚,院里的人都说他确实也没搭理银珠,或者说若是他真干了什麽的话,哥哥也不至於完全不当一回事儿吧?

崔婉如沉思片刻,自己给肖阳找了一个又一个的理由而後突然醒了神,赶紧深深吸了口气,将便笺狠狠往桌上一拍,咬牙道:「花言巧语不可信。」

与之同时,看到娘子进了书房,肖棠赶紧找了机会给肖十二传了话,对方又匆匆忙忙的赶去军营告诉了三郎君。

「进去了?」正在操练手下,肖阳一听得着消息马上就大手一挥,吆喝道:「行了,收队、收队。」

「要走了?」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徐恒宁如此问道。

「啊,真是太迟钝了,十几天才发现,等得黄花菜都凉了,这下终於可以回去睡啦。」肖阳拍着身上的尘土回答後,又扭头问他,「你考虑好没,到底跟不跟我去京城?」

徐恒宁没直接回答,只问道:「你就这麽有把握能在面圣时打动天家?只是雏形而已,不见得有你想像中那麽大的威力。」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况我们路上还有一个月时间。」肖阳那表情虽不是成竹在胸也是相当镇定的。

「哈,路上?」徐恒宁用一种完全不信任的眼光看向自己的上级,「你路上到底会用来练兵还是抓紧一切时间和娇妻美人卿卿我我啊,你不是准备教人骑马的吗?」

「不然我邀请你干嘛?分身乏术而已,那你接着考虑吧,大概还得准备至少三五天,最好别让我失望。」肖阳很不要脸的耸了耸肩,如此回答。

然後他便一身风尘的快马加鞭回了家,摆出一副灿烂的笑脸快步走进内院,准备用一个三日前就已经得到的消息去找崔婉如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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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娇妻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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