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忠觉醒
婴孩名唤李忠，方才六个月。
今晨张观察和老园闯入宅里抓人，两个大汉牛力抓鸡，把清瘦的男子也就是李忠的爹爹给五花大绑起来。娘亲被直接拉下床，同遭麻绳捆绑。
李忠从睡梦中惊醒，本能地感受到威胁，自然哭将出来。
男子苦求官人饶过妇女，孩子尚小不能没有娘在旁照顾。六婆闻声来到，也跪地求情。张观察朝她大吼，吓得六婆哆哆嗦嗦地躲在角落，不敢再出声。
他们把男女拖拽出房，被及时聚集起来的二十多个村民堵住，门口出路都是涌动的人头身影，根本没法抓人走。
“你们这些刁民想造反吗！”张观察挥动着水火棍，厉声道。
“待族长来了再走。”人群里不知谁在说话。
“少和他们罗唣，直接打出去。”老园沉声道。
“我们人多，不怕他们！”人群里又放出话来。
“丢那妈，哪个孙子在多嘴。”
“你阿公在教你做人。”
“小心我掌你嘴！”
“只会秃驴念经。”
“妈的。”张观察彻底怒了，手中水火棍往前戳去，就放倒了面前的村民。棍动人移，但见他虎躯一扭跳进了人群，要把适才多嘴的刁民揪出来。村民见他动手，一下子炸开了锅，二十多人你推我攘的，场面近乎失控。
“哇——”
就在这时，李忠的哭声突转，尖锐之中夹杂着纤细如丝的力！大家耳膜嗡嗡作响，精神忽紧忽懈，极为难受。所幸的是，哭声很快就变回原初的尖锐，不再有刺痛感。也因为这魔音般的哭声，暂时稳住了场面。
双方对峙，村民提防捕役又出手伤人，怒目瞪视着他们。而张观察和老园则心里想着床上的小孩。适才的哭声有压抑他人精神之效能，非同小可，虽然现在又变回了往常的哭声。
张观察心中所想可不止这些。前不久他从广州府的兄弟那打听了不少风声，说当今位高权重的蔡太师正满天下搜人，凡最近才出生的、有非常之处的婴孩，上报者有赏。床上的婴孩尚未满岁，又能发出异声，可能就是蔡太师要找的人。
正当张观察心中盘算时，族长何瞎子赶到，然后几句话便了结此事。不曾想给男子松绑时，这动作刺激了好容易才止住哭喊的李忠。
魔音再现！
张观察受不住惊吓，胆囊破裂而亡。
李忠短时间内两度发出魔音，幼小的肉体承受不起耗损，没哭几下便睡过去了。由于出了人命，还是死了官府的人，何瞎子不好再插手。让老园把人带回去，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子债父还。
官吏把同僚的尸体扛上肩，一手拖着麻绳，把男女带回衙门。至于昏睡的李忠，这个方才六个月的婴孩，则交给何瞎子照料。
男子知道此事干系太大，这番进去怕是死罪难逃了。如果没有银两去打点，死之前还少不了几顿毒打。自己的孩子有人照料，总比跟着他俩强。何族长有钱有粮，只要李忠多干活少闲话，自然少不了几碗饭。想到孩子以后有了安身之处，他俩不再有后顾之忧，当下咬舌自尽。
老园急得猛拍大腿，叫苦道：“不仅死了同僚，还死了犯人，回去少不了削职减粮，搞不好还要挨打呢。”
这时人群里挤进来一人，是何族长家的奴仆。他在何族长耳前低语几句，后者越听脸色月白，急匆匆地拨开人群往家里赶去。
富贵抱着熟睡的李忠跟在后面。
半盏茶的功夫，何瞎子就从村尾赶回。站在大门石狮子前等候多时的管家见老爷回来，一阵谢天谢地。
“公子在里屋，大夫也在里面。”管家一边疾步入内一边给何瞎子说。
跟在后面的富贵听到公子出事，心里变成一团麻线，乱糟糟的。而他怀里的李忠还在熟睡，脸色一片安静。突然，李忠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几下，一种抽搐前的扭曲状开始爬上他的小脸。
何瞎子刚踏入里屋，声音早已响起：“孩子怎样了？”
在给公子把脉的大夫愁眉未展，见何族长回来，立即起身说道：“族长大人，令公子，令公子……”
“到底怎样！”何瞎子怒道。他最不喜他人吞吐不言。
而在此时，正在熟睡的李忠梦中出现一片巨浪波涛的金色海洋，一颗星辰缓缓升起。
“地僻星归位！”
“李忠，汝本位列仙班，七十二地煞星之地僻星。应劫降生人世间，成为一百单八位梁山好汉一员。如今劫数未满，降世弥留之国。九死一生，尔等勿弃。重返梁山，寻找石碣。得承圣旨，返归仙班！”
仙音落去，李忠从襁褓里醒来，发出嘹亮的哭声。
与此同时，小床上的何炎也突然哭将出来。大夫急忙给他把脉，这次脉象四平八稳，恢复了正常。顿时喜上眉梢，起身抱拳祝贺道：“恭喜族长，令公子福星高照，身体已经康复无恙。”
悠悠醒来的夫人，听到大夫的吉言才感到安心，不顾仪态地把孩子抱在怀里，眼泪涌了出来：“我的宝宝，我的宝宝。”
何瞎子见孩子无恙，吩咐富贵取来几锭银两，赏赐给大夫。接着他喝斥奶娘，扬言要庭杖她。奶娘低首不语，她心里自责不已。公子福大命大，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愧疚恐怕会缠绕自己一生的。
待族长气消之后，不提庭杖之事，而是把李忠交给她，要她好生照料不得有失。“念在你服侍何家大半辈子的情份上，小炎身体也无大恙，这次姑且宽恕你。富贵，你把孩子交给奶娘。这孩子叫李忠，爹娘刚过身，你要好生照看。老徐——”
“老爷。”管家站出一步，恭敬道。
“奶娘每月的粮钱，还有孩子的，你按时给她送去。”
“是，老爷。”
自此，李忠跟着奶娘过活，在何家安顿下来。爹娘自尽这事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悲哀，尤其是当他觉醒之后。他在床上爬来爬去东张西望，唯见四周雅致清秀，颇有富贵之气，可见何家对奶娘的厚待。
“看来梁山的兄弟都在「弥留之国」降生了，不知他们觉醒没有。”李忠开始盘算现在的处境，把各种思绪捋捋，“「弥留之国」与大宋朝有不少相似之处，但真正的面貌还待我长好了身体才能去看。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长身子骨，能依傍何家这棵大树也是我李忠的福气啊。”
“呀，小孩醒了。”奶娘把他抱起来，左看右看确定他没有尿床才放下，然后端过一碗米糊，给他喂食。
“咿呀，咿呀。”李忠兴奋地叫起来。以他前世的记忆，这米糊里加了人参、干贝、瑶柱、柴鱼，对一般人而言可能过于滋补，李忠却不是一般人。他一口一口地喝下奶娘递到嘴边的米糊，里面的精华丝缕不觉地润养着身体，五脏六腑，肌肉骨络，无不处于活跃之中，贪婪地吞噬着养分。喝下第三碗后，李忠依然感觉到饥饿，但他决意不继续吃了。所谓贪多嚼不烂，这三碗够他吸收一整夜。
……
奶娘穿过前院的假山怪石后，脚步放慢放轻，最后来到内院门口恭候。
“进来吧。”内院传来何瞎子的声音。
奶娘闻声才进入内院，径直走向观星台。她站在台基下，压低声音说：“老爷，李忠那孩子……”把关于李忠的一切滴水不漏地说出来。
观星台上的何瞎子，眉心皱成了川字，心里暗道：“‘天象诡谲，邪魔降世’，难道这李忠便是邪魔？不久前听闻蔡太师大力搜罗非常婴孩，这李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