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楚行看着她长长的眼睫,声音更低了,「你是国公夫人,理该你管家。」
不是什麽甜言蜜语,但从他口中说出已是难得,陆明玉心跳加快,羞涩地点点头。
来到定风堂,范逸早就等着两人了,迎上来道:「国公爷,昨日的礼单已经送到大奶奶那边了。」
楚行点点头,先陪陆明玉去看宾客礼单,这次办喜事收到的礼金、贺礼,最後都要交到陆明玉手里,他也要顺便向陆明玉介绍一下楚家的亲朋好友。
夫妻俩坐在罗汉床上,中间隔着一方小小的矮桌,楚行对着礼单讲得认真,陆明玉看着他按着礼单的白皙大手,却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她喜欢楚行君子,喜欢他正派,只是两人刚成亲,昨晚刚做过最亲密的事,楚行就这样一本正经的只谈公事,虽然很符合他的行事作风,可她就是有点酸溜溜的感觉,新婚燕尔的,楚行怎麽这麽不解风情呢?
楚行比她高那麽多,声音清冷,但凤眼隔一会儿就会往她那边瞟,见她抿着嘴角、神色黯然,彷佛对这些亲戚没什麽兴趣,他顿了顿,低声问道:「你平时在家喜欢做什麽消遣?」他习惯独来独往了,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妻子,他愿意做任何事情哄她开心,可他不知道该怎麽做。
终於不提公事了,陆明玉小小地雀跃起来,细声道:「练字作画、弹筝下棋,或是去找姊姊、弟弟们玩。你呢?」
楚行想像一下她做这些事情的模样,随口答道:「我每月只有三日在家,有时应酬,有时陪盈盈出门,大多时间都在书房看书。」
陆明玉一听,登时想到他书房那一排排史册、兵书,然後就不知道该怎麽接话了。她心想这人好闷,难道以後他休沐,她也要陪他看兵书?
「咱们下棋?」楚行收起礼单,试探着提议,她喜欢的那些他只会下棋。
下棋也比看兵书强,陆明玉笑着应了一声,随即让采桑准备棋盘。
一连下了三盘都是陆明玉赢,楚行还要再摆棋子,陆明玉不高兴了,低着头抱怨道:「你故意让着我。」她好歹也有点才女的名气,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他让。
让着她她还不高兴?楚行觉得有些冤枉,以前陪妹妹下棋,小丫头肯定要他让的。不过既然陆明玉不愿意,他也马上道:「这次不让了。」
陆明玉狐疑地看他一眼,暂且信了他,重新摆子,一刻钟後,陆明玉输了,但她输得心服口服。
正要再来一盘时,魏腾托揽月进来传话,说有事请楚行去前院。
楚行知道是什麽事,因为心虚,他迳自站了起来,背对着陆明玉道:「我去看看,晌午再过来。」
闻言,陆明玉难掩失望,这才什麽时候,他一下子就要等晌午才来了?
眼看着楚行毫无留恋的离去,陆明玉嘟起嘴,落寞地回了内室,怕两个丫鬟看出来,她谎称累了,一个人躺在床上睡觉,纱帐也放了下来。
然而此时的楚行刚刚坐到书桌前,凤眼盯着桌上摆着的几本书册,犹豫良久才拿起一本,翻开後,却立即用另一本挡住上半部分的图,只看底下的文字叙述。
连续翻了三页,楚行渐渐坐不住了,第四页才看到一半他忽然站了起来,眸色深沉,暗藏危险。
陆明玉对此毫不知情,委屈着委屈着,竟真的睡着了……
楚行来了後院。
主子睡了,采桑、揽月坐在堂屋里轻声细语,刚来到楚国公府,她们这些丫鬟也有不适应的地方,或是起居相处或是新姑爷,多的是事情可以聊。看到楚行过来,两个丫鬟都是一慌,匆忙走到屋外迎接,都半垂着眼睛,不敢看楚行。
楚行没理她们,迳自跨进堂屋。
揽月比采桑镇定些,对着他背影低声解释道:「国公爷,大奶奶说她困乏,刚刚歇下了。」
楚行听见这话怔了一下,困乏?刚刚下棋的时候他怎麽没看出来?
那双桃花眼清澈水亮,抱怨他故意让子时还孩子气的嘟起嘴唇,前三局赢了没见她笑,後面输了反而翘起嘴角……脑海里全是她娇憨灵动的模样,楚行没有深思,放轻脚步来到内室。
才到巳时,一天的暑气还没有上来,明亮的阳光透过雕花轩窗倾洒而入,窗前一片亮敞,显得安宁静谧。
这是他的後院,但楚行只在婚前翻新时过来检查过,昨晚进屋後,眼里就只剩下她,现在才是真正打量。
之前空空荡荡的房间,现在摆满了崭新的家俱,紫檀木的桌椅,多宝格上摆放的各种精致瓷器玉件,床前四幅屏风上分别绣着石榴、莲蓬、枣树、栗子,象徵着早生贵子、多子多福的好兆头,不远处的梳妆台上摆放着各种胭脂水粉,全是她的气息,跟前院他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比,这里她虽然只住了一晚,却有一种家的味道。
楚行慢慢走到床前,大红喜帐要等回门才能换下,透过薄纱红帐,楚行看见他的小妻子背朝他躺着,青丝已散,如上好的黑缎铺在枕上。
看着那片如云乌发,楚行情不自禁记起刚刚书上看到的东西,上面说,女子浑身是宝,需寸寸赏鉴才能得其真味,两相欢愉,而他昨晚,竟然……
挑开纱帐,楚行慢慢坐在床沿,低头脱鞋。
陆明玉睡得很浅,床榻忽然下沉让她瞬间惊醒,一回头就对上楚行宽阔的背影,她又惊又慌,重新扭过脑袋闭上眼睛,心里的湖水却被他搅起了风浪。不是说晌午才回来吗,现在过来做什麽,事情处理得比他预料的快?
楚行并不知陆明玉醒了,他小心翼翼地转到她身侧,单手撑床,探头看她,没想到会一眼看到她枕边放着的一对小金马,一匹侧倒着,一匹踩在马肚子上。他莫名地被小金马所吸引,也不知是不是他多想了,竟然觉得上面那匹马,神似专门欺软怕硬的纨裤子弟。
是她故意摆的,还是睡觉前随手放的?不过她居然这麽喜欢他送的小金马,喜欢到想摆到梳妆台上,明明被他撞见後马上收起来,他一不在就又拿出来把玩。
想像着陆明玉孩子似的举着两匹小马驹,楚行无声地笑了,视线终於挪到她脸上。
陆明玉脸早红了,根本控制不住,新婚夫妻都在帐子里,任谁也要往那种事情上想。
「醒了?」楚行看着她乱颤的眼睫,开口问道。然而却还把她当睡着一样,声音很低,低得很温柔。
装睡被拆穿,陆明玉急中生智,受惊般睁开眼睛,看到他,她飞快坐了起来,低着脑袋道:「我、我刚睡着,以为采桑有事找我……你、你不是说要忙到晌午吗?」
楚行没与女子密切相处过,但他目光犀利,能看出她在说谎,真以为是采桑,她脸红什麽?
「提前忙完了,有些困乏。」为解释自己大白日的钻进她纱帐的行径,楚行不动声色也撒了谎。
不料陆明玉却信以为真,毕竟他起得那麽早,昨日接新娘、招待客人,比她累多了,她体贴地道:「那你睡吧,我去看看嫁妆安置得如何。」总不能大白天的,夫妻俩都在屋里躺着吧,万一丫鬟们误会了怎麽办?
「你也睡吧,昨日你起得应该比我还早。」楚行稳坐不动,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
陆明玉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可她难以相信君子如楚行,会在白天做那种事。她浑身紧张,不知是为了让自己放心,还是想确定他的意思,她摇了摇头,低着脑袋道:「我刚刚躺了一会儿,已经休息好了。」去意听起来十分坚决。
这话让楚行不由得抿了抿唇,身体往床头挪,让开了地方。
原来真是睡觉来的,而不是陪她,视线随他衣摆移动,陆明玉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苦涩。
白天那样确实不太合适,但新婚燕尔,太夫人早早放他们回来,不就是为了给她与楚行时间多熟悉熟悉吗?
她是怕楚行的魁梧,但他有那个心思,就说明他想她,他太喜欢她,可眼前这个楚行一大早人就跑得没影,早上连句温存都没有,现在回来也是真的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