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楚行迅速避开，留魏腾、范逸招待客人，他大步朝新房走去。
楚行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陆明玉攥着帕子坐在外间榻上，眼睛呆呆地看着裙摆上的石榴花，心乱如麻，她好慌，前所未有的紧张。
这不是她第一次当新娘，但上辈子嫁给楚随时，婚前她与楚随见过很多面，说过很多话，楚随开朗、喜欢逗人笑，她在楚随面前特别放松，自然敢看他。但楚行不一样，除了小时候替楚行针灸、趁他闭着眼睛时认真看过一眼，她几乎没有近距离正视过楚行。
不喜欢他的时候，没必要仔细瞧，喜欢上了便是不敢看了，想想也够奇怪的，都没有看清过楚行的容貌，她竟然那麽喜欢他。
可她喜欢他的君子之风，喜欢他的面冷心热，喜欢他的英雄伟岸，与他模样又有什麽关系？当然，楚行的容貌也是顶好的，如果他闭上眼睛，她就敢看他了。
胡思乱想的一会儿想他一会儿怕他，堂屋里忽然传来慌张的脚步声，陆明玉心头一紧，身体自动跳到地上。
刚站稳，采桑就从珠帘那冒出一颗脑袋，紧张兮兮地提醒她，「姑……大奶奶，国公爷来了，自己来的，走路稳稳当当，不像喝醉了。」
今晚怎麽伺候姑爷、大奶奶，她们两个大丫鬟都事先准备过，却没想到姑爷根本没喝醉，堂屋里醒酒茶都备好了。
陆明玉现在哪有心情关心楚行喝醉没有，光是「楚行来了」这四个字，就够让她六神无主了，但毕竟是有经验的人，短暂的慌乱後，陆明玉硬着头皮走出外间。
刚出门，就见堂屋门口一暗，一双长腿跨了进来，男人腿长，右腿先迈进来，大红衣摆被撑开，露出里面同色的中裤。
鬼使神差的，陆明玉的视线从楚行裆部掠过，虽然楚行衣服穿得好好的，陆明玉还是噌地红了脸，连出门时想好的寒暄之词都忘了，僵硬地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楚行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楚行停在她面前，隔了一步左右的距离。
她换下了嫁衣，但依旧是一身大红，夏日天热，衣领都做的低，大红的领口衬得她脖颈肌肤白净细腻。脖子是白的，脸颊是妩媚的浅胭脂色，诱人去吃，目光在她红红的嘴唇上停留片刻，才注意到她颤啊颤的眼睫。
知道她紧张，楚行目光上移，略微错愕地道：「真的长高了。」
噗哧一声，旁边的采桑没憋住，笑了出来。
楚行淡淡地扫了过去。
他自然没生气，可是采桑怕他，缩缩脖子，局促地跑出去了，顺便体贴地带上门。
屋里顿时间只剩下一对新婚夫妻。
陆明玉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垂下眼睛，慌不择言地道：「真、真长高了？」
楚行唇角上扬，因为仔细打量过她了，他上前一步，一手搭在她单薄的肩膀上，一手抬起，按着她後脑将她压到自己胸口。
陆明玉浑身紧绷，楚行如同未觉，手心贴着她头顶往自己这边挪，掌刃最终抵住锁骨，低声道：「到锁骨了，去年只到胸口。」
他声音很平静，只有浓重的酒气呼了出来，落在她头上，再飘到鼻端。
陆明玉一直都不喜欢酒的气味，可这酒气从楚行身上出来，她竟然没有感觉，也不知道是吸了酒气变得有点飘飘然，还是被他夸的，她忍不住笑了，小声道：「是长高了，跟我二姊姊差不多高了。」一年没见，她怎麽可能不长高，不过母亲说了，女子及笄前个子长得快，之後没多少能长了。
楚行记不得陆怀玉长多高，他只喜欢眼前的妻子，多高都喜欢。
他正要试着捏一捏陆明玉娇小玲珑的肩膀，陆明玉却因为这简单的小寒暄，身体放松了，脑袋也没刚刚那麽晕乎乎，意识到两人的姿势过於亲密，陆明玉轻轻地挣脱他，低头走向中间的桌子，「我给你倒碗醒酒茶吧。」
今晚他肯定喝酒了，但不管有醉没醉，喝点茶总会舒服些。
楚行微微偏头，闻到身上的酒气，以为她不喜欢，便暂且将心头的火压下去，过去喝茶。
陆明玉倒好茶，低头递给他。
她的手白皙纤细，托着青釉瓷碗，比青瓷还要细腻莹润，楚行多看了两眼才接过茶水。
陆明玉垂眼在旁边等着，听着他咕噜几声，喝得特别快，她不由得抿唇偷笑，心想，喝了那麽多酒，肯定口渴了吧？於是等楚行放下茶碗，她又伸手去构茶壶，想再给他倒一碗，然而她的手才碰到茶壶，楚行的大手就覆了上来，轻轻地笼罩她，掌心如裹着一团火。
陆明玉的心提了起来，余光瞥向他。
「我去沐浴，你回房等吧。」楚行松开她，转身就走了。
陆明玉却还愣在原地，等他？等他做什麽？
刚刚吸进去的酒气瞬间变成了烟火，在陆明玉体内一朵一朵地炸开，她彷佛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看见楚行走到西次间门前却停住脚步，似乎要回头，她顿时惊慌失措起来，逃也似的，匆匆几步闪进东次间，一路直奔内室。
新房里龙凤喜烛早就点上了，目光落到铺着龙凤锦被的床榻上，陆明玉越来越慌。她怕楚行，怕看到他，也怕他用那双凤眼鹰隼般打量她。
太紧张了，陆明玉觉得她必须做点什麽，想了想，却是走到桌前吹了灯火，只留龙凤喜烛照亮内室。
烛光昏暗，内室瞬间暗了不少，床这边有屏风挡着，更是安全，可当陆明玉爬到床上，放下纱帐时，低头一瞧，还是一眼就看清身上的绣样，然而她已经没办法了，总不能连喜烛都吹熄了吧。
她在床里侧躺下，拉上被子，闭上眼睛等着，依稀好像听到了水声。
楚行衣袍里面，会是什麽样？
陆明玉想像不出来，但她好热，担心闷出一身汗，抱着也不舒服，她连忙从被子里面爬出来，把被子压在底下，继续躺好。
好像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陆明玉就听见了脚步声，她越发紧张，紧紧闭着眼睛。
楚行挑帘进来，第一眼，发现屋里昏暗得很；第二眼，没找到新婚小妻子的人。
他挑了挑眉，往里面走两步，四下扫视一圈，还是没……忽然间，他目光一定，终於发现了他的新娘子，娇小的身子躺在大红锦被上，一身红衣与被子差不多的颜色，若非一头青丝铺散开来，他险些没看出来。
看着新娘子充满戒备意味的背影，楚行眸色渐渐转深，她以为吹了灯，早早躺好就可以睡了？
楚行慢慢走了过去。
陆明玉一动也不动。
楚行在她身边躺下，也是直接躺在被子上，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动作，只有绵长有力的呼吸吹向她，带着春风般的热意。
陆明玉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忽然间被人抱住腰，接着用力一转，她便跌进他宽阔的怀抱中。
楚行刚沐浴完，用的是凉水，浑身散发着一种清凉的气息。
陆明玉觉得很舒服，她喜欢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
「怕吗？」楚行握着她肩头，下巴贴着她头顶，低低的问。
陆明玉没有摇头。
「我尽量轻点。」楚行不知道该怎麽安慰她，他也觉得他的钥匙跟她不太匹配，但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有些事无法避免。
陆明玉能说什麽？她再度闭上眼睛。
楚行将她放平，他慢慢坐了起来，柔和昏暗的烛光下，她静静地躺在他身边，美眸紧闭、双颊酡红，嘴唇像颗樱桃。她的手乖顺地放在身体两侧，小手白净如玉，指甲盖是粉色的，五月的天，她脚上竟然还穿着一双红绫袜。
楚行来来回回的看，渐渐口乾舌燥，他不太确定接下来该做什麽，或是该先做什麽。
无措的感觉才冒出来，他忽然想到二叔送他的那箱书册，楚行不想承认烧书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堂堂国公爷，在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将军，比她大那麽多，会不懂如何行房？肯定要先褪了衣服！
酒意上来，楚行低头，手碰到她领扣，察觉到她的颤抖，他屏住呼吸，抬眼看着她，哑声问道：「阿暖，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