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她叹了口气就看沈大世子已然起身着衣,不觉心中微酸,「你要走了吗?」

他抬头看看天色,回首俯身在她脸颊一侧亲了亲,「这是舍不得我走?」

苏婉卿欲言又止,她当然知晓这番事说来也是王府内的秘辛,传出去恐怕也是桩丑事,她哪里敢声张。

沈大世子去取那落红的手帕,临走还不忘在那敏感处触碰了一下,苏婉卿羞得立刻紧闭双腿,却是拦也不敢拦,生生地放他离开了房间。

待到沈大世子背影彻底地消失在夜色之中,苏婉卿看看天色也是快要寅时,她顿时红了脸,想不到居然折腾到了现在,估算了下时间,已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睡觉,再过大约一个时辰便要起来奉茶,身为新儿媳,想来规矩还是要应的。

苏婉卿翻身躺回床内叹了口气,一时间五味杂陈,用波涛翻滚四字形容最是恰当,她将昨夜的情形颠来倒去地想,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却是忽然坐起,又落了一身冷汗。

若他是沈风栖便也罢了,可为何却不肯脱下面具让她瞧见他的真实面容,假若他不是……

苏婉卿慌忙起身,也不管自己到底有多难受,先紧着将凌乱的床收拾了一遍,後又望了右手一眼,那原本鲜艳欲滴的朱砂已然消失不见,一口气噎在喉间,彷若有吐不出的怨气,顿时打击得她措手不及地跌坐在地上。

「少夫人醒了吗?」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苏婉卿听出来这是昨夜扶着自己进门的两个丫鬟中的一人。

她慌忙高声应道:「稍候便来。」

这满身的吻痕可不能让丫鬟瞧见,嘴碎的说出去且不知会将她陷入什麽境地,以防万一,她必须将昨夜的事情缄口不提。

苏婉卿将肚兜、亵衣着上之後又收拾了凌乱的头发,屋内一切妥当,自是察觉不出到底发生过什麽,勉力擦乾眼泪,她这才渐渐地强自冷静坐在床畔,「进来吧。」

两个丫鬟一人手捧盥洗的脸盆,另一人捧着新嫁娘需要着的衣裳款款而入。

这两个丫鬟一瘦一圆,瘦的那个着了件碧色绣花袄子,而圆一点的那个则着了藕荷色的绣花袄子,两人衣着只是颜色不同但打扮基本相似,看起来也是十分可人。

瘦的那个将盥洗的盆放下之後,又搬来脚凳让苏婉卿踩着下床,这时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介绍着自己。

「少夫人,我唤作小碧,以後便是我们来服侍您。」碧色的瘦小个儿小心翼翼地说,眉眼微垂,倒是个美人胚子。

至於圆身的那个刚要说话,苏婉卿就问:「你是叫小荷吗?」

「对啊,少夫人您怎晓得?」

苏婉卿一阵无言,碧荷、碧荷,这丫鬟二人也如此得她的心,到底是谁的安排这般周到?这却是让她对昨夜的事情越发愧疚。

梳洗完毕後,小荷让她选一下王妃赐的衣裳,最後苏婉卿着了件淡红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又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这才方显红白喜事相交最合适的穿着。

小碧在旁闲着无事,不由得赞叹了一句,「少夫人可真美。」

苏婉卿打量着铜镜里自己的模样,十分清淡的打扮,同时也显得有些精神不济,她想到夜里发生的种种蹊跷,肚里彷佛藏了千言万语,顿时无精打采起来。

她说:「我们去吧。」

小碧与小荷跟着她着实委屈了这两个娃娃,毕竟她在王府中也算是个比较尴尬的存在,显然是永无出头之日的,但看她们俩并未露出任何异色,苏婉卿只觉更加抱歉,自己一人朝前头快步走着。

晋王府格局很大,虽是冬季,却有不少奇花异草种植在院子当中,可见晋王爷在朝中的势力也是非凡。

整个王府颇有九曲通幽的感觉,回廊相接、院落层叠,院中甬路相衔,怪石奇色点缀,上下错落有致,各色花树相映成趣,望远处有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就近处也是红梅点点,风姿独特,偏只是这般苏婉卿已是能想像,若到春夏季节这王府内的风光怕是更加美妙。

只是她不由得自嘲了一下,自己住的那小院还真是远得有些离谱,她走得颇感疲乏,才听见小碧说了句:「少夫人稍候,已是到了。」

苏婉卿深吸了口气,来了,这王府的一大家子要审视她这个新嫁娘了。

在嫁进来之前便听闻晋王爷比别的王爷至少要专情一些,统共只有两个娘子,一位是诞下大世子沈风栖及两个郡主的正王妃,另外一位则是自己这短命的夫君,小公子沈风景的娘亲云萝夫人,也便是如今的侧王妃。

据传这位云萝夫人年轻时候美艳非凡,在整个朝都已是无与伦比,原本皇帝是想将她纳入宫中,後因晋王爷护驾有功,便作主将云萝夫人赏给了晋王爷,王爷此後还真就再未曾纳过其他妾室。

苏婉卿在下人的喊声中跨进了正堂,因为是个新人暂时不好抬头张望,给王爷、王妃与侧王妃奉完茶後又收了见面礼,这才後退几步恭敬地跪下,大气也不敢出。

坐在主座的王妃问:「你是叫苏婉卿是吗?」

苏婉卿点头应是。

「既然嫁进我们王府,以後便是王府中人,这将来啊……侧王妃还需要你多加照应,她可就、可就你一个女儿了。」说完话,王妃便开始垂泪,侧王妃恐怕是悲从中来,不自觉地也跟着开始哭。

苏婉卿一时不知该怎麽做,却也只得低眉顺眼地跪在原地,不时偷眼观望着眼前的情况,倒是晋王爷咳了一声後,将混乱的场面控制住,「好了,婉卿毕竟初初进门,你们两个先歇歇,这是喜事。」

侧王妃先止住眼泪唤苏婉卿近旁,她的声音有些凉飕飕的,就跟这冬日的寒风一样,吹得人有些不自在,「来,你抬头让我瞧瞧是怎样的好姿色。」

苏婉卿抬起头,正好与侧王妃的目光对撞。

侧王妃着实美艳动人,虽则生过一位公子,却未曾感觉到年华的逝去,眉眼之间依旧是魅惑人心的韵味,这让她想起那些年关於云萝夫人的传说,还真是名不虚传。

可是她丝毫没有错过自己这位庶母妃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她还特意问:「这分明是冬日,婉卿你这脖上痕迹是被什麽小虫咬了吗?」

苏婉卿心里咯噔一下,单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不晓得,可能也是不太适应,昨夜睡了一宿便发现起了点红印。」

这个侧王妃云萝夫人果真是十分精明,这点认知让苏婉卿强自镇定下来,非常坦然地回望了回去。

云萝夫人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倒是王妃说了话,「想来是婉卿刚住进那老屋的原因,待会让小碧去我那取些药,抹抹便好。」

「是,谢谢母妃。」苏婉卿悬在嗓子眼里的心又落了回去,算来若当真是沈风栖圆了房,王爷与王妃定也是知晓的,替她解围也是必然。

云萝夫人接着说:「起来吧,刚好我儿七日入殓将满,媳妇入门自当由她守夜不是?」

苏婉卿点了点头,起身应答道:「儿媳明白。」

总归用大笔银子娶她进来就是为了做这些事情,除此之外大概便是守寡到老,她哪里敢不同意。

云萝夫人颇为满意地点头,却还是提了要求,「莫要以为守夜是件简单的事情,我希望你既然嫁进王府,还须将此事做得妥当。」

苏婉卿心底微微一寒,明明是王府将她娶进来,却为何似乎对她十分不满,话里有话的感觉令她颇为不适,妥当,还须如何妥当?不过就是面对个棺材守夜而已,还真以为她不敢去吗?幸好此时有人替她打了圆场。

「原来这便是弟妹?看来今晚有人替我守夜了。」

一声低沉的回答蹿入耳朵却如同天打雷劈一样,苏婉卿僵直在了原地。

沈风栖,这是沈风栖!原本她不应如此的,身为一个弟妹同时还是个未亡人,哪里可以这麽明目张胆地直视着夫君的兄长,但一夜的记忆太长,一夜的记忆太过清晰,声音上说不得不是却又说不得太像,这模棱两可间的感觉令她反而增了疑窦。

苏婉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希望那个人是沈风栖,但倔强的性子却令她定要仔细瞧瞧这个男人才行。

若说他风神俊秀,那只是灵山一角;若说他俊逸非凡,那也仅仅粗略描画,沈风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似是绘出风骨二字,他着一身绣金纹白衣、竖青墨玉冠,长身玉立、俊挺不羁,或许是那几日的伤心及守夜的辛苦,倒是有些憔悴。

等等,守夜?若他在守夜,那昨天晚上的那个……

苏婉卿踉跄了几步险些晕厥过去,幸好沈风栖连续快走几步,抢先扶住了她,「弟妹可还好?切莫伤心过度,保重身体。」

强撑住身体,苏婉卿勉力回道:「多谢兄长关心,无妨的。」

迷雾重重已是深堕其中,她哪里再敢多想分毫。

「父王,应是弟妹身体不适,可能昨日大婚过於乏累,不如让小碧、小荷先送她回去。」沈风栖转头与晋王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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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嫁无夫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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