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老夫人看莫玥的脸色，呵呵笑道，「本打算你们聊完我们就走的，这样也不用惊动你们，我们就当听个故事，也没什么。但是后来听姑娘说话，却觉得是个胸有沟壑之人……我听李嬷嬷说，你并不喜欢齐府，我能明白，虽然深处高位，但提心吊胆，时刻谋算，有时候确实挺累。」
「您明知道我……」莫玥疑惑。
「算是我自私了……」老夫人道，「一开始我只是把你放入考虑范围，小六的第一个妻子我没为他选好，累他受了苦，这次我要慎重的挑选，李嬷嬷并不是为了设计你而派去的，只是为了了解你，这一点还请你不要误会。之后，你确实给我带来的惊喜，所以就定下你了。」
莫玥沉默，明明知道她不喜欢，只因为齐府需要，她就不得不嫁。
老夫人看出她的不满，叹了一声道，「孩子，我并不想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如果我不插手，你也许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最好的结果是嫁给你哥哥的同科。若是那样，你的才华再无法施展，这个世界对女子的要求十分苛刻，你只能困于后宅之中，做一个贤妻。那天我听你和你哥哥闲聊，配合默契，那种直抒胸臆又被人理解的畅快是美妙的，但你哥哥那样的人才并不多，跟一个无法跟上你思路的人生活，固然安稳，但总归会厌倦，人生而在世，总要活得精彩些，你嫁到一般人家，若谈论政治会被认为牝鸡司晨，但齐家不同，齐家这样的人家，光靠男子是撑不起来的……女子在我们的家族中也起着重要的作用，你可以尽情发挥你的才能。」
「其实我本来就打算见见你的，没想到你竟猜到了我头上，所以就顺水推舟来见你了。我说这些，是不想你怀着怨愤之心嫁入我们家，老六是个好孩子，定然不会亏待你的，你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活的畅快吧。」
莫玥笑道，「我是为畅快的生活而努力呢。不是到哪里都能活得畅快，而是到哪里都想活的畅快，如此而已。」
老夫人一愣，随即微笑，「果然是个好孩子。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吧。」
莫玥沉思，老夫人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她来到这个世界，根本不奢望爱情，像她这样的嫡女，要嫁的男人怎么着都会有三妻四妾，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以她的身份实在太难，奢望得不到的，只会让自己痛苦而已，她自然不会干这种傻事。
娘家就是一个培训机构，她学知识，学规矩，学女工，到了十五岁找个婆家开始上班，把自己当做一个后宅的管理者，只不过多一项陪领导上床的任务，做好了也不是活不好，但再高层的事情她就接触不到了，在这样一个讲究连坐的皇权社会，再费尽心机，跟错了领导就是死路一条。
若像老夫人说的，她到齐府的话，就不是单纯的内宅管理者，而是boss的秘书，他的动向，他的想法，他的生活，她全部都可以接触到，并可以参与相应的大事，少了未知的因素，总是让人安心一些。这样看来，无论是职位还是待遇都比一般的婆家好太多，当然，高职高薪都要伴随相应的压力和风险，这很正常。说到底，她的骨子里还是有些冒险因子的。况且，事情已成定局，她与其怨愤，不如在未来的boss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给未来上司留下个好印象，正式上岗之后也容易得到重用。
打定主意，莫玥微笑着开口，「不用想了，人都说不吃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您的经历，说的定然错不了。若真要算，我还是得感谢您，若不是您暗中相助，我和哥哥走的不会这么容易，就算哥哥三元及第，继母那里也是不小的阻碍，我的婚事更不知会多艰难，如今哥哥活的好，我也算高嫁，将来有银子有地位，还有您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未来的日子值得期待，至于要面临的危机……我既然享受这一切，自然要有这个觉悟，世事总是相辅相成的……」
老夫人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想通了，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呵呵笑道，「你这孩子，真是通透。」
「您不就是喜欢我的通透么？」莫玥俏皮的眨眨眼，「您费了这么大力气为我铺路，可见您多么喜欢我，以后我的日子肯定差不了。」
老夫人大笑，学着她的样子眨眨眼道，「你还没见过老六吧？想不想见一见？」
莫玥刚含了一口茶，乍一听这话，不禁被呛住，猛烈的咳嗽，天呐，在这样一个世界，竟然遇见了这样一个开明的老太太，她的运气实在不错。
老夫人见她这样子，以为她在害羞，不由大笑，这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该有的样子，「你不可能不好奇吧？反正已经定亲了，见一面也不算逾矩，女孩子，还是要带着憧憬嫁人的。」
莫玥顺了气，缓缓的问道，「侯爷是不是长得很英俊？」
「嗯。」老夫人骄傲的点头。
莫玥继续道，「您是不是还不放心我？」
「嗯？这话怎么讲？」老夫人疑惑。
「那干嘛还要用美男计？」莫玥一脸的严肃认真，眼底却满是笑意。
老夫人一愣，随即大笑，「你这孩子……」
肉已经烤好了，孟意也钓了条鱼回来，交给下人去收拾，三人围着烤炉吃了些烧烤，老夫人有些乏了，要去山顶的院子休息，莫玥和孟意跟着站起来，老夫人却对莫玥道，「我还没吃够呢，你在这里照看着，我们休息一个时辰就下来了。」
莫玥动作一顿，这感觉怎么像是相亲呢？只不过男人还没来，老娘就给腾地方了。孟意意味深长的看了莫玥一眼，脸上满是揶揄，笑嘻嘻的扶着老太太走了。
莫玥盯着眼前的炭炉，有些紧张，不停的告诫自己，上岗前见见领导很正常，很正常……
莫玥刚刚将一块鹿肉放在铁丝网上，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莫玥扭头，就看见一个穿着淡紫色织锦的男子，英俊的脸庞，却面无表情，朝着莫玥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她的对面。
这个领导，看起来好有威严……
莫玥站起来，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微笑，朝着对方福了福：「侯爷安。」
「嗯，」齐紫皓点点头道，「不必多礼。」他的声音醇厚之中带着金属一般的质感，十分好听。
莫玥等他落座之后，也随着在地毯上盘膝而坐，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上次远远的望了一眼，他还带着盔甲，所以莫玥对他的长相并没有什么印象，虽然李妙无数次在她耳边描述他的样貌，但她把那归之于情人眼里出西施，并没有在意。此刻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长得确实很好看，剑眉飞扬、凤眼上挑，鼻若悬胆，薄唇紧抿，刀削般刚毅的轮廓，与其说是英俊，不如说很有男人味。
和莫少恒朗星眉目，风光月霁的气质不同，齐紫皓的长相因为军队的磨砺而带了丝锐气，反而冲淡了五官的印相，让人觉得十分不好接近，可又很吸引人。
莫玥打量齐紫皓的同时齐紫皓也在打量她，去年年底，他才知道那天在涌泉寺母亲那一句「壁角听的太值」的意思，知道她将要成为他的妻子后，那早就被他抛在脑后的记忆被挖起，却想不起细节，只记得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带着丝丝俏皮，妙语连珠，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觉得应该是个活泼的少女，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然而之后与她的哥哥讨论策论时又有些不同，一针见血的见解和一个老练政客才拥有的视角，侃侃而谈，感觉很像一个历经世事，看过沧桑的女子，之后母亲一直关注着她，并告诉自己，他的未来的妻子拥有军师之才，会是他的福星，他眼前又浮现出一个英姿飒爽，羽扇纶巾的形象。他忍不住想象她的模样，却怎么也无法把这些矛盾的气质糅合在一起，不禁有些后悔，当初母亲坚持要去看她时，他不应该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