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莫玥看着莫少恒惨白的脸色,心中一痛,急忙上前道:「大哥,你怎麽样了?」
莫少恒虚弱地道:「没什麽,不过是跪了一天一夜,有点累罢了,休息一晚就好。」
旁边的李妙见了,伸手将莫玥拉开,道:「你笨手笨脚的,别在这里添乱了,让表哥好好休息。」她一副教训的口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莫家的大小姐。
莫玥固执地坐在床边,憨憨地道:「我乖乖的,不吵哥哥,妙姊姊,我刚刚来的时候听见母亲在找你,你还是快去看看吧,我来照顾哥哥。」
李妙正想说什麽,就见张氏身边的侍棋挑帘子进来,对着床上的莫少恒问候了两句,就叫了李妙离开。
莫玥感觉到莫少恒长长出了口气,心中暗笑不已。
而莫玥果真如她自己所说,乖乖地坐在床边,看着莫少恒吃完药睡着了,她还一动也不动的坐着。
侍书在一旁站得不耐烦,知道这个木讷的小姐估计要坐一下午,吩咐夏荷在旁边看着,带了小丫鬟去外间喝茶聊天。
待侍书走後,莫少恒倏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妹妹,露出一个笑容来。
莫玥不由得失笑,悄声问道:「这次怎麽只跪了一天一夜?」
莫少恒撇了撇嘴,悄声道:「要让我去闯大祸呗,误了时间可没法闯。」说着,遂对莫玥把他对张氏说的话说了。
莫玥听了不禁笑起来,本来她还有点发愁,大哥要考科举,张氏会是最大的阻碍,没想到大哥这麽聪明,再一想到刚刚侍棋的神色,莫玥摇摇头,笑道:「大哥真是一举多得,既可以考试,打点的银子也有了,顺便把李妙也摆脱了。」
莫少恒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荷包来,「这是张氏给的两百两,你们马上就要进京了,我要留在这里考试,你一路小心。」
莫玥将荷包推回去,认真的道:「这些银子留着你考试花用。」不等莫少恒说话,她又接续道:「不是我跟大哥客气,这些银子你若花不了,看是买铺子还是买地,置些产业,这才是以後我们兄妹的保障,我屋里除了春兰和夏荷,全都是她的眼线,一个不慎就全搭进去了,不合适。」
莫少恒也知道莫玥说得有理,也不再坚持,将荷包收起来。
见状,莫玥不知想到了什麽,又笑起来,「说起来,纨裤也有纨裤的好处,至少从她那里捞钱十分容易。」
莫少恒看着妹妹笑的像只小狐狸,不由跟着笑,「不知道该说你心大还是没心眼,这家底本来都是我们兄妹的,如今捞出这点来,你就高兴成这样?」
莫玥嗤笑一声,不屑地道:「能有多少家底?莫家也就祖父和父亲两代为官,撑死也就五万两的家底,若张氏贤慧些或许还能再多点,但张氏那眼界小得很,家底再有发展也有限。况且人生在世,吃不过三餐,睡不过三尺,难道睡在银子铺成的床上就香了不成?还硌得慌。」
莫少恒听着莫玥的话,抬手点点她的额头,语气中满是宠溺,「你呀,歪理多多。」
他的妹妹真好,无论什麽事,在她嘴里走一遭就全都不是问题了。
莫玥摀着额头瞪他,「哪里是歪理,你睡在一堆银子上面不硌得慌?再说了,这未尝不是好事。等哥哥有了功名,顺其自然的分出去,自己挣了家底也省得和她纠缠,否则将来她不扯你後腿才怪。」
「说的也是。」莫少恒叹了口气,心中最後一点怨愤随之消散。
忽然间,侍书挑帘子进来,问道:「大少爷醒了吗?奴婢好像听见了说话声。」
莫玥熟练的换上一副木讷的表情,拿着手帕擦了擦莫少恒的额头,憨声道:「大哥说他膝盖疼。」
每次跪祠堂之後,莫少恒总会膝盖疼,侍书不疑有他,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去给太太请安了。」
莫玥急忙站起来,「我差点忘了呢,大哥你好好养着,我去给母亲请安。」
莫海扬并没有把莫少恒的乡试放在心上,不过嫡长子第一次想干些正经事,他心中总有些欣慰,也好言关怀几句,可到底上任更重要一些,於是在莫少恒参加乡试的第二天,莫家带着二十几辆车踏上了进京之路。
不知道张氏和李妙说了什麽,李妙闷闷不乐了好几天,现在终究被进京的喜悦感染,一路上和张氏的三个孩子挤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莫玥则「被晕车」,跟一个同样「被晕车」和另一个真晕车的庶女一起待在车队後方的马车里。
莫琪和莫琳这两个庶女都比莫玥小半岁,年纪前後相差半个月,是当年莫海扬的通房丫头和姨娘所生,都被张氏养得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莫琪的生母邱姨娘是丫头出身,十分本分,张氏嫁过来之後就被抬了姨娘,她本身比莫海扬年纪大,早已失了颜色,莫海扬基本上已经将她遗忘了。
而莫琳的生母李姨娘,和莫海扬的另一个通房丫头出身的刘姨娘走得近,然而刘姨娘所生的庶女莫玟和庶子莫少悒染上疫病,两个姨娘竟也一同被传染,一同去世了。
现在庶出的子女只剩下莫琪和莫琳两个,因是庶女,莫海扬也就不甚在意。
莫玥现在是自身难保,平时也没互相交往过,此时坐在一起,一个木讷、一个唯唯诺诺,还有一个时不时吐两下,三个人相对无言,无聊至极。
这样走了八天,一行人忽然在一个小城停下来,在客栈住了一晚後,第二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启程赶路,侍书和侍画则一脸兴奋地跑进莫玥的房间,「小姐,我们正赶上平西军班师回朝,听说今天能看到平西将军呢。」
侍画见莫玥一脸茫然,不由急道:「听说平西将军可不是一脸大胡子的莽汉,他还有安宁侯的爵位,更是皇后的亲弟弟,才二十五岁,长得一表人才。」
听着侍画的描述,莫玥也生出好奇心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没见过古代的将军长什麽样呢,於是顺着侍书和侍画的意思去了客栈二楼。
彼时李妙和张氏已经到了,莫海扬也在旁边坐着,好在这是个小城,没有多少权贵,莫海扬如今算是不小的官,能包到一个临窗的厢房。
莫玥向莫海扬和张氏行了礼,莫海扬看着她憨憨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坐吧,此次正好赶上平西军班师回朝,你们女人家平日出不了门,到了京城规矩大,今天就松快松快。」
张氏笑道:「多谢老爷体贴。」
李妙也凑上来,娇声笑道:「姨夫真好,真是羡慕蓉姨。」
莫海扬被她逗笑,张氏点着她的脑袋,笑骂一句,「这个猴儿,嘴上抹蜜了吗?」
李妙不依的撒娇,一时间欢声笑语,莫海扬也将嫡长女木讷的怅然丢至脑後。
莫玥看着李妙投射过来的得意眼神不禁觉得好笑,就算李妙再会讨好,她再木讷,她终究是莫海扬的女儿,难不成李妙还真能越过她去?
虽这麽想,莫玥仍一直乖乖坐在旁边,并不多话。
一直到午时,街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嚣,有人喊着,「平西军来了,平西军来了。」
莫家一家都往窗外望去,很快就听见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一队人马远远走过来,路上的百姓自动退至两旁。
莫玥的目光不由被打头的那人吸引——银色的盔甲,身材挺拔,虽然五官看不清楚,但应该非常英俊,整个脸部线条带着军人特有的刚毅,骑着一匹通体发亮的黑色骏马,那种上位者的矜持和军人所带的戾气扑面而来,让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追随却又心存畏惧。
平西将军走过很久之後,不知谁嘘了一声,众人才发现,刚刚竟然都没人敢做声,现在被这一声打破宁静,有人道:「果然是杀过人的,真是可怕。」
有个女子开口道:「你懂什麽,将军是我们大叶朝的英雄呢……真年轻……」
李妙眼睛亮亮的,脸上还飞着红晕,扭头问莫海扬,「姨夫,您也是四品大员,以後是不是能和平西将军一起上朝?」
不得不说,在周围满是赞叹崇拜的声音中,莫海扬作为能接近平西将军的人,不自觉地生出一种傲然来,李妙这一马屁拍的不着痕迹,让他通体舒畅,虚荣心得到了大大地满足。
莫海扬的话不自觉的多了起来,毕竟他在官场,了解得也多一些,「平西将军齐紫皓是安宁老侯爷的幼子,也是唯一的嫡子,因此获封世子,据说十二岁就跟着老侯爷进了军营。西北一直不太平,他一直到十九岁,将鞑子狠狠打退和谈之後才回京成亲,可成亲不过一年,老侯爷因旧伤去世,世子承爵,就是现在的侯爷。
「他夫人是个没福的,刚刚成了侯爷夫人还没半年,不料竟然难产而亡,留下一个体弱的孩子。之後鞑子又不守盟约,大举进军西北,情势危急,皇上夺情,封了侯爷为平西将军,命他西征,听说这几年,侯爷将鞑子打得落花流水,连着三年鞑子都不敢进犯,如今总算又重新签了盟约,侯爷这才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