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三十五

事不凑巧,赶到夜总会时小月已在坐台。她和虎牙妹一边一个陪着两秃顶中年男人。其中一个搂着小月的纤腰喃喃细语,还不时地抬起美人的下巴以检查授课效果;另一个已脱离了言语的初级阶级,一只手变形为爬山虎在虎牙妹的大腿上做简单的上下运动。虎牙妹豪放的笑,似乎在召告天下她的惬意人生。

第一次近景观看实战,石磊那颗童心被强烈地震荡,他语无伦次地嗫嚅:“怎么可以这样?你看,居然还——无耻!”伴随着这声无耻那男人在小月胸前狠狠地摸了一把,名至实归地认领了这个头衔。

我忙捂住小朋友的嘴低语调侃:“你要当扫黄标兵啊?这里就是卖肉的地方,别给我丢人现眼。你要心痛小月出高价抢台呀?”

小朋友大口喝酒以壮胆,然后顶着潮红的石头脸逼近我:“你难道同她们一样可以忍受被摸来摸去?”

这回换我脸色潮红,大口喝酒。这个问题也曾捶胸自问,在自己还没给出答案的时候生活给我做出了标准答案:为了生存,没有什么不可以忍。第一次出台的慌乱尚记忆犹新,只被拉了手就奔入厕所狂哭——现在?我已练就了全套的把式——金蝉脱壳,将计就计,隔岸观火,过河拆桥;而点我的客人都是慕着倔脾气而来,他们要享受的是与我斗嘴的快乐。

再无耻的自嘲下:三十岁的女人卖灵魂尚比卖肉容易些。于是苦笑着这样作答:“你这个问题问晚了,这是我年轻时曾有过的困惑;现在男人已经不给我机会困惑了,我现在的困惑是:如何千方百计诱导男人的手在我的大腿上摸来摸去。”

正说着见小月那桌已起身,我忙入正题道:“好了,估计下台了,这样我把小月带过来,给你俩独处的机会。只要能打探出阿花的下落,恩师准许你不择手段。”

石磊搭拉着脑袋不言语,却把酒喝的渐入佳境。等我把小月领过来的时候,这没出息的东西居然还在摆臭脸。我过去狠掐了他一把道:“酒啥时不能喝,小月这样的大美人可不是时时能见的。你们放心的聊着,今晚的歌我替你唱了。”还不放心,转过身来又道:“表弟你给我清醒点儿,坏了事再不带你出来玩!”

站在台上喝着那千遍不厌的《伶人歌》:

芳雪落天际伶人歌楚凄

自古红颜多哭泣泪落洗菩提

英雄划剑依歌去人影稀

谁知明日是分离台上望珍惜

我歌声与君兮何日再重提

君不闻曲相寄天下皆足矣

唱一曲别离谁在君怀里

昨日相依今夜又相离

歌伶笑泪滴一出悲戏终离佳人老矣唯戏幕里英雄美人在交替笑谈千年传奇

刚唱到“唱一曲别离,谁在君怀里”,眼见着石磊已经倒在了小月的怀里,心如乱麻,下了台狂奔到这对奸夫淫妇身边,一把拉过石磊道:“你们这是干嘛?”

石磊靠在我的身上大舌头咧些地嘟囔:“不杀生;不偷盗;不淫;不妄语;不饮酒……”我哭笑不得,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小月显然不明白个中原因,忽闪着大眼睛道:“搴华姐,你表弟怎么了?从头到尾就这几个字,不杀生,不偷盗,不淫,还不什么来着——啥意思啊?”

“傻妹子,”我一边安置石磊一边解惑:“你跟一个醉人较什么真?本来就不会喝,喝完就胡说八道。你千万别当真啊,唉,你怎么也不劝着点儿?”

虎牙妹也跑来凑热闹:“你这啥亲戚呀?一点也没得你喝酒的真传,哈,你就不该让小月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酒不醉人人醉人?”说完不自信地问我:“喂,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太对了,而且比原话还精典。”如今是指不上石磊了,我捉摸着亲自上阵,直奔主题道:“也不知道阿花现在怎么样了?你们谁有她的消息没?”

虎牙妹冷笑:“我早说过刘全靠不住,这回好工作老公一起没了,我要是她哪好意思回来找妹们?”

偷眼望小月,似乎铁了心要做刘胡兰。心生一计佯怒道:“这阿花太不仗义!当初她走投无路还向我借钱呢,我也不指着她还,但也不能连个信儿也没有啊!姐妹们给我听好,她要跟你们联系就给我传个话,再不联系我休怪我不顾姐妹情义让大家给我讨个公道啦!”

话是放出去了,能不能如愿还得看老天。厚着脸皮找安哥帮忙,安哥二话没说扶着石磊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小声道:“那个,你知道流芳现在怎么样?”

这叫我怎么说呢,女人的智商不适合做选择题,哪怕只有A和B两个选项。所以流芳没选安哥,足以证明安哥是个好男人。叹道:“她心情不是很好,但似乎有在与人交往中。当然我也是猜测。”

分明看见安哥的眼神暗下去,是暗自神伤的暗。不再讲话。

焦急地等出租车。扶着这么大块头的醉汉还要提防不知何时就会伸出来搧耳光的玉手,我的人生路走的异常艰辛。终于被我拦下一辆,把石磊塞到车里后气喘吁吁地道:“和平路馨和小区四号楼。”每一个不争气的徒弟身后都有一位心慈面善的师父,石磊靠在我肩膀上的头引出心底细碎的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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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你,已经很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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