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下)
玉翎被送回了太子府。
她怀孕了。
玉翎是迟禄和涂芳的女儿,身上有着图罗王族血统,图罗王给了她郡主的封号。
这个郡主的封号令玉翎深恶痛绝,“我是父王母后亲手养大的图罗公主,就算我的身世真有问题,为什么不能念在十几年的父女之情,依旧像从前那样疼爱我,依旧让我做玉翎公主。父王,你太薄情了。”
玉翎却不想想,以涂芳所做的那些恶毒之事,图罗王还能承认她是王族之女,对她已经格外开恩了。
玉翎回到太子府之后,赵威一直没见她。
赵威从前也是有志向的青年,这时壮志消磨,一天到晚借酒浇愁,醉生梦死,再也振作不起来了。
醉眼朦胧中,赵威仿佛又看到那位明眸皓齿娇美无匹的少女,无声大笑,笑出了眼泪。
明明第一次见到她便喜欢了,结果打了什么主意?娶玉翎公主为妻,纳她为侧妃……呵呵,其实她才是真正的图罗公主,赵戈捡到宝了……
赵威心里有团火在燃烧,举起酒壶,烈酒浇遍他的头脸。
清醒着实太痛苦了,不如泡在酒里,醉死算了。
侍女回禀玉翎郡主回府了,玉翎郡主怀孕了,赵威愤怒得拿酒壶砸了过去,“滚!不用让本王再听到这个名字!”
听到玉翎的名字,他就想发疯。
他是怎么鬼迷心窍了,远赴图罗,娶了这么个假公主回来?
笑柄,他的婚姻成了笑柄。
侍女被赵威砸得满脸血,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赵威捧起酒坛子,继续用烈酒麻痹他自己。
玉翎郡主见不到赵威,倒不怎么恨,“疼爱我十八年的父王都翻脸不认人了,赵威这样算什么。反正我从来没爱过他,也不用在乎他。”
嘴里说着不在乎,但已经怀了赵威的孩了,赵威这样对她,她心里也是凉刷刷的。
玉翎郡主求见太子。
太子正为赵戈、玉茗公主的事心烦意乱,听到玉翎郡主求见,竟然答应了。
玉翎郡主消瘦了憔悴了许多,见了太子,单刀直入,“殿下恨我恼我,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我也是受害者。在那个姓容的女子出现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会是假的图罗公主。真正的图罗公主另有其人。现在我已经嫁入太子府,玉茗公主已是赵戈之妻,事情已成定局。殿下还是把恨我恼我的心思放下,筹划下如何除去强敌吧。”
“殿下知道么?我在宫中之时,曾不止一次听到宫中传言,传言陛下感慨雍王晚生了两年,否则皇长孙便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了……”
太子瞳眸一缩。
玉翎郡主这时仿佛疯子一样,感觉异常敏锐,太子的细微变化也没逃过她的眼睛,“赵戈本就是皇长孙,文武双全,深孚众望,现在他的世子妃又是真正的图罗公主,且有捐嫁妆赈灾之举,人心归附。此次赈灾之后,赵戈的名望会达到顶峰,朝臣和百姓只知有雍王府,不知有太子府,这才是殿下的心腹大患!”
她轻轻的、有些苍凉的笑了笑,“好在雍王只有一个儿子。只要赵戈不在人世,雍王府便不足为虑了……”
太子怒道:“胡说!檀儿是孤嫡亲侄儿,孤怎忍对他下毒手?”
玉翎郡主道:“殿下何必装模作样?自古至今,天家亲情最为淡薄。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父子相残、兄弟相杀之事,层出不穷。赵戈已威胁到了太子府的利益,请殿下除之。”
太子狐疑,“你不是一直对赵戈……”
玉翎郡主凄然而笑,“是,我是喜欢过赵戈,可赵戈肯多看我一眼么?他不肯。他连看我一眼也不肯。既然他如此无情,我又何必苦苦相恋。”
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得到他了。
不如毁了。
玉翎郡主一鼓作气说了下去,“为君主者,怎可有妇人之仁。就算赵戈忠心耿耿,并无异志,可他既有此威望,便不可不除。殿下放心,我的王兄突律王子已秘密潜入大周,并且带了数十名好手,其中有一人不可小觑,便是著名剑客苏鹤青的师弟苏剑鸿。苏剑鸿是为他师兄报仇来的,发誓要拿下赵戈的人头……”
太子愈听愈是心惊。
他用崭新的目光打量着玉翎郡主。
玉翎郡主一笑,“事到如今,我已没能退路。不除去赵戈、玉茗夫妇,不恢复我图罗公主的身份,我生不如死。殿下您呢?如果任由赵戈威望日隆、权柄渐增,到时候尾大不掉,恐怕等着您的就是一场生死相搏吧?殿下,不如趁赵戈羽翼未丰,及早借刀杀了他,免除后患。”
“殿下放心,我王兄会率领手下扮成土匪。事情若成功了,所有的人都会以为赵戈是遇到土匪袭击不幸身亡,不会怀疑到任何军队、卫队上。这件事他一定可以做得天衣无缝,殿下莫忘了,我母后是什么样的出身。”
“殿下只需把赵戈的行踪告诉我,然后静侯佳音。当然了,殿下若能加派人手听我王兄调遣,也扮作土匪袭击赵戈,那成功的把握便更大了。”
太子思虑良久,一声长叹,“檀儿是孤嫡亲侄儿,向来恭顺,当年宁愿迎娶白家庶女也不愿娶你这位图罗公主,可见他着实没有野心……”
“他真的没有野心么?”玉翎郡主声音冷峻无情,“我怎地听说,他曾找高人推算过,迎娶了真正图罗公主的皇孙,将来才会继承皇位。他还找人推算过,白玉茗的生辰八字与众不同,天生凤命,所以他才不惜和白玉茗私奔,也要和这位身份微贱的庶女结成夫妻。”
“当真?”太子惊且怒。
难道赵戈的恭顺全是表面的,其实心思深远,是知道了白玉茗的真实身份之后方才决定迎娶的么。
“您以为呢。”玉翎郡主连连冷笑,“一位皇长孙,没有任何目的,只因为白家庶女美貌动人,便执意求娶了,您觉得可能么?皇室之中,您可曾见过如此单纯纯粹之人,可曾见过如此门不当户不对、毫无所求的婚姻?”
太子脸色铁青。
一直以为赵戈是个好的,没想到他心机如此之深!
玉翎郡主火上浇油,“若让赵戈一步一步夺了权,夺了威望,太子府将来如果立足?殿下如何自处?他的儿子生在宫里,养在宫里,直到现在也没离开皇宫,可见他的野心有多大,可见陛下受他迷惑到了何等地步。殿下切勿养虎为患,像赵戈这般心机深重之人,万万留不得!”
太子仰头向天,两行浊泪滑落。
嫡亲侄儿,他也不想下此毒手。可赵戈事先推算过白玉茗的生辰八字,明知白玉茗天生凤命,千方百计求娶,这是赵戈先有了不臣之念,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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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戈赈灾事毕,率领部属返京途中,在黑虎山伏虎岭遇袭,侍卫大多遇难,赵戈不知所踪。
消息传到京城,玉茗公主伤心欲绝,留下一封书信拜托雍王、王妃照看宝宝,悄然离京,亲赴伏虎岭寻找赵戈。
当地官府已在伏虎岭周围搜寻几遍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玉茗公主不相信赵戈已经不在人世,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图罗王和玉翝王子早已启程回了图罗,临行之前给玉茗公主留下三百名图罗武士。玉茗公主带了留守雍王府的路生、水生等侍卫及三百图罗勇士,星夜疾驰,去伏虎岭寻人。
隆治帝深受打击,但知道玉茗公主离京寻夫,欣慰感慨,“檀儿心里有他的小白山,小山也牵挂她的檀郎,两个孩子伉俪情深,很好。”
雍王和雍王妃坚持不肯相信他们的檀儿有事,要出京找人,被隆治帝拦住了,“檀儿不在身边,小山也不在身边,你们这祖父祖母的也离开了,宝宝谁来照管?老实在京里待着吧,小山一定会把檀儿带回来的。”
雍王和雍王妃含泪答应,抱着宝宝,日夜盼望赵戈、玉茗回家。
隆治帝伤心过后,一边命人继续搜寻赵戈,一边命人调查赵戈遇袭案,在陕州全境缉拿盗匪。
赵戈遇袭,据官员上报是当地马匪所为,隆治帝根本不相信。
马匪袭击皇孙,图的是什么?这背后一定有人主使。
因玉茗公主是图罗王爱女,隆治帝也命人往图罗送了急信。
白家四兄弟及贾冲、沈器等人也各带随从出发去了伏虎岭,帮玉茗公主找人。
沈氏急得不行,“那马匪多厉害啊,连皇孙都敢劫掠杀害,玉儿往那里跑太危险了,快叫他回来!”
白老太太听不得她这话,“知道小七是图罗公主之时,你什么样子?唯恐小七富贵了,不理会白家人。怎么,现在小七有事了,白家人就不能去帮帮她?你是只能沾光不能吃亏,只能共富贵,就是不肯共患难啊。”把沈氏狠狠的骂了一顿,沈氏气得直哭。
她怕白老太太,但她更担心白玉格,拉着白熹大哭大闹,要白熹把白玉格找回来,“世子爷好歹还留下了血脉了,玉儿都还没成亲,更没孩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啊。”
白熹就白玉格这一个儿子,自然也是忧心的,却还耐着性子和沈氏讲理,“话不能这么说。檀儿那是突然遇袭,现在朝廷派了大批军队进入伏虎岭,难道那些马匪真不要命了,敢和朝廷军队硬拼不成?况且他们害檀儿是有目的,害玉儿又为了什么?”
沈氏不管这些,只管哭闹,“我不管,你把玉儿找回来,你一定得把玉儿给我找回来。”
哭着闹着,沈氏忽然想到了容姨,“都怪这个姓容的女人!要不是她给白家带来个野种,玉儿也不能够有今天……”
“你住口!”白熹虽是斯文人,听到她骂玉茗是野种,也是气血上涌,怒气遏止不住,抬手抽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氏捂着热辣辣的脸颊,痛哭不止。
容姨匆匆收拾了行李,来和白熹告别,“香姐姐把小山托付给了我,我不能辜负了她。我和阿秀、翠钱同到伏虎岭,能给小山帮忙最好,若不能帮忙,至少能照顾她、安慰她。”
翠钱眼睛红红的,“姑娘都没知会我们,偷偷带了武士们便走了。她身边没人服侍怎么成?咱们赶紧追她去。”
奶娘心疼得什么似的,“姑娘偷偷带了武士们便走了,难道是嫌咱们没用么?快追上她。”
白熹热血沸腾,“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檀儿不见了,茗儿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这时候正需要娘家人。”
白熹陪着容姨等人一起匆匆离家。
沈氏阻拦不及,跌坐在椅子上,放声大哭。
儿子没叫回来,丈夫又走了,她的命可真苦啊。
白熹、容姨一行人到了伏虎岭,几经周折找到了玉茗公主的营地。
玉茗公主每天出去找人,但是一无所获,脸瘦了一圈。
“小山,檀郎没事,他一定没事。”容姨心痛的宽慰道。
“吉人自有天相。”白熹和奶娘、翠钱也竭力开解。
其实这些天了,人一直没找到,情形很不乐观。但他们不能实话实说,必须宽慰玉茗公主,告诉她赵戈一定会回来。
玉茗公主脸色憔悴,笑起来依然很美,“他必须没事,必须安安生生的回到我身边。他要是敢偷懒一个人往阴曹地府,我追进鬼门关也得把他追回来!他非和我共度此生不可!”
“必须如此。”白熹等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玉翝王子不久之后也率领三千卫队日夜兼程赶来,“妹妹,若不是国事繁忙,父王本想亲自来的。妹夫曾帮图罗平定叛乱,图罗人很感谢他,这三千卫队,悉听妹妹的调遣。”
玉茗公主心中一暖。
娘家人都来了,父母兄长都是疼爱她的。
所有的人都在搜寻,但是说来也怪了,就是找不到赵戈的踪影。
容姨和奶娘心疼玉茗公主,天天看着她吃饭,看着她睡觉。这天天气晴好,奶娘亲自替玉茗公主沐浴更衣,水气氤氲,玉茗公主回想起和赵戈一同洗浴时的旖旎场景,心一阵阵酸痛。
她借口要让头发自然风干,披着一肩秀发,独自在山间漫步。
群山连绵不绝,她的檀郎会在哪里?他好么,伤得重不重,可不可能被匪人劫去,此时此刻正不得自由……
“檀郎,檀郎。”她一声又一声,低沉又温柔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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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了很久,一直不醒。”布衣布裙的美丽少女探头看看床上的男子,又可惜又担心。
“放心吧,他没事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自外进来,娴熟的替那男子换药,“一开始病情确实凶险,但你大哥我医术高明,把他给救活了。”
“什么你医术高明,是师父亲自救的人好不好。”少女嗔怪。
少年一笑,“反正药方是我开的,汤药是我煎的,膏药是我换的……”
“我倒是想给他换膏药,可是也不行呀,他是男的。”少女弯腰瞅着男子那张俊美之极的面庞,一声叹息。
少年清清嗓子,“阿欢,这个人是好是坏,是什么出身,家里还有什么人,咱们全部不知道。你可不要因为他长的好,便看上他了啊。万一他家里已经有妻有子,你岂不是落空了?”
少女吐舌,“好吧,那我不看了。”口中说着不看,但那男子生得实在好看,忍不住又着迷的看了好几眼。
门外探进一个脑袋,嘻嘻笑着向屋里看了看,又飞快的缩回去了。
“又是她。”少女觉得好笑。
少年照顾着床上的病人,随口问道:“是阿妧么?”
少女道:“可不就是她么?对了大哥,阿妩是真的治不好了么,永远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少年道:“有什么不好么?我看阿妧最快活了,烦恼最少的便是她。”
少女叹气,“可是程大哥那么痴情,守着阿妧这么多年,一直不能缔结良缘……”
少年替病人换好药,直起腰身,笑着打断了她,“或许程大哥乐此不疲呢?”
他把药箱收拾好,便要走了,“你留着照顾他,记得按时喂水喂药,有事立即叫我。”
少女答应了,少年背了药箱离开。
少女两手托腮,着迷的盯着男子看了许久。
阿妧又把脑袋探进来了。
少女笑着招呼她进来,“阿妧,我要出去方便一下,你替我看着病人好不好?他若是睡着了便没事,若是醒了,你叫我。这里有碗,有勺子,他若喃喃着要喝水,你便喂给他喝一口,好不好?”
阿妧点头。
少女摸摸阿妧的头,笑着出去了。
虽是穷乡僻壤,但有这俊美的病人在,这些天她的心情都挺好的。
阿妧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眼巴巴的瞅着病人,等着他说话。
“檀郎,檀郎。”低沉温柔的呼唤声,中间不知包含着多少关切,多少眷恋,多少深情。
耳畔仿佛响起这呼唤声,病人面颊抽动,嘴唇轻启,“小白山……”
阿妧见病人说话了,忙取过勺子,喂水到他唇边。
清凉甘甜的滋味入口,他嘴角轻勾,“小白山真好……”
阿妧歪歪脑袋。
小白山?小白山是谁啊。
她好奇的探头过去看。
赵戈朦朦胧胧睁开眼时,面前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庞。
“小白山……”他欣喜不已。
“谁是小白山呀?”清脆的、陌生的声音。
赵戈努力想坐起来,“小白山是我的……”
“你女儿么?”一双格外纯净的眼眸盯着他。
赵戈惊出一身汗来,“你不是……”眼前这女子和玉茗有些相似,但仔细看分明有问题,她的神情神态都不像是成年女子,单纯的如同幼童。
赵戈揉揉眼睛。
可她的身材修长窈窕,却和成年人一样。
“阿妧,怎么了,病人醒了么?”外面传来略带惊慌的少女声音。
赵戈坐起身,天旋地转。
阿妧,眼前这女子的名字叫阿妧,是香思妧的那个妧么?
不不不,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他睡梦中也想着小白山,想着小白山急于寻找娘亲,把音听岔了……
一名清丽可人的少女盈盈进屋,看到赵戈坐起来了,满脸惊喜,“你醒啦?可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喝水,饿不饿?你不要急着坐起来啊,起的猛了会头晕的,我扶你躺下。”
赵戈确实有些头晕,缓缓躺回去,声音沙哑,“敢问姑娘,你方才叫阿妧,是哪个妧字?”
少女体贴的扶他躺好,喜悦笑道:“对不住,这个我可不知道,反正大家伙都叫她阿妧。那个字怎么写我可不知道。我的名字可以告诉你,我姓乐,单名一个欢字,家里人都叫我阿欢。”
“多谢阿欢姑娘。”赵戈客气的道谢,“可否请教下,阿妧家里都有什么人么?”
他受伤极重,说话困难,嗓子很疼,但急于知道阿妧的身份,身体上的疼痛便不放在心上了。
“阿妧是我妹妹。”门前传来沉稳的男子声音。
赵戈顺着那声音艰难转头,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警觉的看着他。
“大哥。”阿妧欢呼着跑过去。
“阿妧乖。”男子目光温柔了,伸手摸摸阿妧的头,像大人对小孩子一样。
阿妧笑得很开心。
赵戈凝视着那男子,缓缓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姓程,对么?”
那人惊疑万分,乐欢却喜悦的笑了出声,“这位公子,你怎地知道程大哥姓程啊?”
那人沉默片刻,“在下程啸。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赵戈答非所问,“内子小字玉茗,养母是容姨。”
程啸瞬间明了,定定看了赵戈许久。
乐欢糊涂了,“程大哥,这位公子,你们在说什么啊?你们,认识?”
赵戈微笑,“我和这位程先生不认识,我妻子认识。”
“你成过亲了啊。”乐欢脸上现出失望的祖色。
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也对,哪有这样的好事嘛,天下掉下来个美男子。不想了不想了,他长得再俊也不想了,已经有妻子了啊。”
乐欢出去叫她大哥了,“大哥快来,病人醒了。”
乐意大喜,“这是我治好的第一个重症病人!”箭一般便蹿过去了,要赶紧看看他的硕果。
阿妧在院子玩耍,程啸坐在床头,简要说了说情况,“……我背着阿妩冲过去,围攻我们的人足有十几人之多,又全是好手,本来已是必死的局面。没想到阿妧没死,在我背上哭出声来,听到她的哭声,我惊喜若狂,力量不知怎地比平时大了许多,一口气刺死对方三名好手。那些人被我的气势吓住了,我趁机背着阿妧狂奔出来,上马逃命。我们一路向南逃,那些人一路追杀,陆陆续续都被我杀了,可阿妧也受了惊吓,高烧不止。机缘巧合之下,我到了这里,遇到神医,救了阿妧的命。只是阿妧总像小孩子一样,全然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如此。”赵戈明白了。
香思妧像小孩子一样,程啸一心照顾她,自然也就顾不上寻找小玉茗了。
程啸黯然,“我和阿容约好了,若能生还,便在北叶碎米巷见面。我们一路逃到这里,阿妧捡回性命,这时已经是一年多的功夫过去了。我托人到北叶碎米巷去过,物是人非,阿容早已没有踪影。”
“那时容姨应该已经跟着白家岳父大人到光州了。”赵戈推测。
乐意容光焕发,“我的病人醒了?来来来,让我瞧瞧,你这脉像如何了?”
乐意一屁股坐到床头,笑意汹涌。
程啸微微一笑,“这位小哥姓乐名意,从小痴迷于医术。我们这里是小山村,病人不多,你是他救治过的最严重的病人。你好了,他的兴奋之情,恐怕难以抑制。”
“救命之恩,永世难忘。”赵戈微笑伸出手。
乐意眼光发光,“哪里哪里。其实我要谢谢你,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在你身上发挥了最大的用处……”小心翼翼接过赵戈的手,宝贝的不行。
乐意为赵戈把着脉,咧咧嘴,又咧咧嘴,“你伤那么重,跟血人似的,我居然把你救活了!我简直神医啊。不过你也厉害,意志顽强,黑白无常拉你都拉不走的那种顽强……”
“我家中有祖父,有父母,有娇妻爱子,怎么敢死。”赵戈自负的笑,“黑白无常来拉我,我必须把他们打跑了才行!”
“说的好!”乐意兴奋的冲赵戈竖起大拇指
对于这个他生平第一回救治成功的重症病人,乐意别提多满意了。
看到赵戈,乐意就满满的成就感,飘飘欲仙。
“哎,新鲜事新鲜事哎。”院子里头兴奋的女子声音,“我在山里见着位姑娘,长得和阿妧那叫一个像,太像啦!”
赵戈眼眶一热,“小白山,一定是我的小白山!”
小白山来找他了,小白山惦记着他,永远不会放弃他……
“是玉茗么?”程啸探询的目光。
赵戈用力点头。
程啸想了想,“玉茗现在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我亲自出去报个信儿,让她放心。”
赵戈取下一件玉佩,“她认得是我的,带这个给她。”
犹豫了下,赵戈低声道:“程叔叔,或许有人还在追杀我……”
程啸了然,“这个村子很隐蔽,外人一般进不来。真有外人进来,村里人也不会随意暴露行踪的。”
乐意拍桌子,“必须不能暴露!这可是我治好的第一个重症病人!”叫过乐欢吩咐了几句,乐欢点头,“放心吧,我挨家挨户说一声,一定不能走露了消息。”花蝴蝶一般飞出去了。
程啸托乐意照顾阿妧,自己轻装出村。才到村头,便看到一队凶神恶煞般的军士押着两个村民进来了,村民哭丧着脸,“没外人啊,村子里从来没外人啊……”
程啸心中一沉。
这些不像是玉茗的人。
玉茗如果来找人,怎会对百姓这样的态度。
不是玉茗的人,那么便是暗杀的人了。这拨人有数十人之多,随身携带利器,如果攻入村子,村民可就遭殃了。
程啸心中有了计较。
他装出幅老实胆小的农民模样,抱头想跑,却早被人看见了,喝骂着拦了下来。程啸抖得厉害,“别打我,我不说,我不说……”
这拨恶人为首的正是突律王子,听了程啸的话,哈哈大笑,“听听这村夫的话,他明明就是知道些什么,分明不告诉咱们!”
突律王子一脚把程啸踹翻在地上,“说!那人在哪?”
程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人家给我东西了,我咋能说呢?我咋能说呢?”
程啸一边哭,一边冲那两个村民使眼色。
村民急得不行,“老程啊,我们是真不知道,赚不了大爷们这个钱,你知道还不赚啊?大爷们给的钱可多了!”
突律王子狂笑,“老子自然不在乎这些小钱!”扔下一锭黄金到程啸面前,“这个赏你。”
程啸把黄金拿到手里,贪婪的瞅了又瞅,还放到嘴里咬了咬,那笨拙的样子惹得突律王子等人狂笑不已。
程啸呵呵笑着,从怀里掏出样东西,“大爷,你给的东西值钱,还是他给的东西值钱啊?”
突律王子脸色大变,从程啸怀里抢过玉佩看了,两眼冒绿光,“快说,他在哪?”
程啸犹犹豫豫的往山谷里看,“他不让说……我给他带了口吃的,他就给了我这个……以后再带吃的,他还给……”
突律王子着急,又拿出两锭黄金扔过来,“这些够了!快带大爷过去!”
程啸收足了钱,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带这拨人出了村子,往烟气升腾的山谷里去了。
两个村民飞奔着回去报信。
程啸一路上故意拖延,时不时的走错路,突律王子跟着他走了许久还走不到,心中焦燥,提剑架在他脖子上,“说!那人到底在哪?”
“突律,你威风啊。”山坡上有人一声长笑。
突律王子惊恐抬头,失声叫道:“玉翝,你怎么来了?”
玉翝王子笑道:“突律,你意外么?”
玉翝王子挥挥手,一排一排的黑衣射手手持线弓箭,瞄准了突律等人。
程啸身手敏捷,趁着突律王子发呆的功夫,身子一矮,就地一滚,躲入草丛之中。
乱箭齐发,突律王子等人且战且退,伤亡严重。
玉茗公主也率人赶来,“和谁打上了?”
玉翝王子向下指,“突律在这里。妹妹,坏事可能就是这个突律干的。”
玉茗公主气得小脸通红,“抓活的!抓到这个王八蛋,我要亲自审问,非把这帮黑心肝的全部抓出来不可!”
玉茗公主和玉翝王子带的人有绝对优势,突律王子等人虽拼尽全力,还是悉数被抓。
“带回去严加看管。”玉茗公主命令。
一个身着短衫的男子自草丛中站了起来。
射手们的箭瞄准了他。
他没有惧意,“我姓程,玉茗,请你跟我来。”
不用介绍,他看到玉茗公主,便知道那是阿妧的女儿。
玉茗公主一怔,大喜过望,“程叔叔,您就是程叔叔?程叔叔,我,我娘亲她……”满怀希望,又唯恐希望破灭,忐忑不安,以至于话到嘴边,不敢继续问下去。
程啸点头,“阿妧还活着。”
玉茗公主“哇”的哭出声。
玉翝王子也喜得流下眼泪,“我幼小之时,香姨对我很好……”
“走吧。”程啸简短的道。
路上,程啸才慢慢的告诉玉茗公主,“你夫君也在村子里。”玉茗公主这一喜非同小可,高兴得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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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戈和玉茗公主依偎着坐在台阶上晒太阳,懒洋洋的,甜蜜蜜的。
三个月过去,赵戈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和常人无异。
阿妧在院子里玩水,程啸替她折了纸帆船,图罗王抱了一个西洋娃娃过来,阿妧一会儿玩纸船,一会儿玩西洋娃娃,别提多开心了。
“他们三个人就这样了?”赵戈好奇。
玉茗公主头歪了歪,靠得更舒服了些,“程叔叔当然要一直陪着我娘的,我父王传位给哥哥,退位做太上皇,到这里养老来了。他们三个一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经历了生与死,能活着就很好了,不敢奢求太多。
“还是咱俩幸运。”赵戈轻叹。
他和他的小白山长相厮守,此情不移,可比图罗王幸运多了。
“对,咱俩最幸运。”玉茗公主深有同感。
“小两口在说什么悄悄话啊。”容姨和白熹笑着过来了,“快来看看吧,太子殿下来信了。”
“父王的信。”赵戈和玉茗公主忙站起身。
这时候的太子殿下已不是原来的太子殿下,是他们的父王了。
突律王子被押回京城,隆治帝亲自审理,详查内情。太子见事情败露,惶急之下受了小人蛊惑,率兵夜袭皇宫,失败被擒。隆治帝龙颜大怒,将太子贬为庶人,举家迁至东北边陲,改立雍王赵祺为太子。
玉翎郡主、突律王子押回图罗受审。图罗民众对于迟禄留下的这一儿一女积怨甚深,这对兄妹被民众乱石打死,死状甚惨。
雍王被改立为太子之后,隆治帝督管严厉,逼他快速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储君。因为这个,新太子没少写信给儿子儿媳妇发牢骚。
“父王信里说什么了。”赵戈和玉茗公主打开信。
“哈哈哈,檀儿,小山,你们知道父王有了多么好的主意么。”打开信,新太子龙飞凤舞的字迹跃然纸上,赵戈和玉茗公主耳旁仿佛响起新太子得意的笑声,“父王已向陛下提议,陛下也已经答应了,立檀儿为雍王!檀儿你有朝一日会知道,由雍王改立为太子,这会是什么样的惊悚和惊恐,哈哈哈。”
赵戈:……
玉茗公主:……
父王您还能不能好了……
容姨笑,“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体谅你俩回去之后便要为国事操劳,特地交代了让你俩在这里多玩一段时日。”
“难得的休闲时光,好好享受吧。”白熹也笑。
赵戈和玉茗公主大手牵小手,“那我俩出去玩了啊。”提着钓杆出了门。
到了村头的池塘,两人坐下钓鱼。说是钓鱼,其实就是玩,过不了多久就要偷偷摸摸的亲一口。
春风吹拂,杨柳依依,温馨甜蜜。
“哎,别闹了,咱们钓条鱼回去炖汤吧。”玉茗公主想起件正事。
“鱼有什么好钓的,钓我啊。”赵戈把钓杆扔了,过来跟她耍无赖。
“你有什么好钓的。”玉茗公主嗤之以鼻。
赵戈撸袖子,“什么话!我好歹也是个王爷,你钓个王爷当相公,又有什么不好啦。”
玉茗公主柔情似水的望着他,“你还真是我钓到的呢。”
那晚其实就是打算钓条鱼的,谁知一个不小心钓上来了他……
“钓到手可就是一辈子啦。”赵戈微笑。
“那是自然。”玉茗公主慨然应允。
做夫妻可以半途而废么?当然不可以啦。那是一辈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