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我知道。」但他仍遏制不住心底的乐。

「知道个毛,绿头乌龟。」她指着他身上的绿布。

李景儿也晓得心软的毛病要不得,要不然她也不会在逃难的途中捡了七个孩子,搞得自己阮囊羞涩,差点沦为乞丐婆四处行乞。

只是要改得过来就不是她了,尽菅她不喜欢小孩,还是不忍心看到孩子受苦,极尽所能的帮助他们,人溺己溺,人饥己饥。

「我好久没看到白米饭了,真香。」是故乡的味道。

南方食米,北方食面,萧景峰是南方人,不习惯北方人的大饼,但打了几年仗,他什么都吃。

因为饿呀!军中伙食常常供应不及,他们是有什么吃什么,饿极了还捉过田鼠吃,能饱了肚子才有命回家见爹娘。

因此他一瞧见用大锅子装的香软白米饭,眼眶热辣辣的,心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有得吃就吃,将就点,那是我们吃剩的剩菜剩饭,扔了喂鸡很可惜。」原本她打算加点水,明早煮粥吃。

李景儿也太随兴了,找不到海碗盛饭,直接端起煮饭的锅子,将半盘的炒大白菜连同菜汁倒进锅子,又把剩半截的炸鱼头也搁上去,加上几片炒肉、几块三杯兔肉和清炖豆子,这么一锅也够一个大男人饱餐一顿了。

「不将就、不将就,很好吃,这鱼头炸得很酥,肉一点也不老……这是什么?」

没有筷子,萧景峰用饭匙舀着吃,他一插好像顶到什么,把白米饭拔开一看,是一颗白煮蛋。

没能忍住的,他边吃边落泪,这颗蛋一看就晓得是特意为他留的,他的妻子、他的孩子,还是念着他的。

「饭饭很难吃吗?」

暖暖的小手抚上萧景峰面颊,他一僵,不敢动,内心激动得彷佛草原上有万马奔驰而过。

「好吃。」

「那你为什么哭?」她帮他擦泪。

「因为太好吃了,我感动得哭了。」这小丫头长得七分像她娘,弯弯的月牙眉,圆圆杏眼,小嘴巴。

「你别怕,不好吃就不好吃,娘说要说实话,我也不吃绿绿的菜菜,娘逼我吃,我哭了还是叫我吃……」娘坏,绿菜菜,苦,她都哭了,娘说不吃会生病,营养要均衡。

什么是营养,会飞的萤火虫亲戚吗?

听到自己被同情了,萧景峰哭笑不得。「你不吃娘会打你吗?」月姐儿脖子一缩,朝她娘偷看了一眼。「不打,但要吃更多更多的菜菜,有这么多,月月怕。」

小手臂一画,画了个大圈圈,表示她要吃很多菜。

「要吃菜才会长大,你看爹吃好多的菜。」他脱口而出,一口把白菜吃光。

小丫头嘻嘻地捂嘴笑,小脸蛋宛若盛开的白玉兰。「是叔叔,不是爹,月月没有爹,爹死了,打仗,你说错了。」

他一听,心酸死了,「你爹没死,他在……」

「月姐儿,不早了,是不是该上床睡觉了。」

「人死不能复生」,他还是早日入土为安。

「娘,月月还不困,跟叔叔说话。」月姐儿头一次没听娘的话,她想多陪陪可怜的人。「不,你困了,眼皮都垂下来了,好困好困,要睡了。」李景儿先捂住女儿的双眼,将她眼皮往下覆,以诱导的方式告诉她该休息了,孩子的心思很单纯。

「月月不困呀!我……」说不困的当头她打了个哈欠,小手揉揉发涩的眼,小脑袋瓜子往下一点。

「困了,小羊羊找你玩喽!」

一说到小羊羊,月姐儿真的困了,在梦里数羊,很快就睡着了,她眼皮一直往下掉,一直往下掉……

「来,妹妹,哥哥带你去睡觉。」怕妹妹被人抢走的霜明赶紧过来牵妹妹的手,陪她慢慢走向床。

「呢,谢谢锅锅。」她好困了,要睡觉。

「不客气。」小胳膊、小细腿的奋力地将妹妹推上石床,担心他把人择着了的萧景峰看得心口七下八上。

先上床的霜真把被子拉开一角,眼睛已经睁不开的月姐儿钻进去,头一沾枕,被子一盖,酣然入眠。

她是标准的一秒睡,小孩子的通病,前一秒还嘻嘻哈哈的玩汤匙,再一看,没声音了,低垂着头,已然入睡。

「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能认……」萧景峰说得委屈,化悲愤为食量的大口铲饭吃。

「认了之后呢?你要带她走吗?」他在兴头上,想得不够周全,女儿当然能认,但然后呢?

「我……」他忽地梗住,无话可说。

他自个儿就住卫所营区里,虽说有个独立的小院,但是住上一家人太逼仄了,还不如这山里石屋。

「你是随军队调防的,今日在三河卫所,谁知明日又要调派到哪个犄角疙瘩,你自己都不安定,又怎么能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女儿还小,不能跟着你东漂西流的迁徙。」当兵的就是这点不好,银子少,风险大,居无定所。

「我可以买个宅子安置你们,我一得空就回来看你们……」他提出办法。

「你是指三年五载,还是十年回来一次,如果你被调到边关呢?以你的官职只怕要在那边安家了。」有的将领一辈子也回不来,埋骨异乡,若无异心,边关守将少有调动。

他一僵,一口饭含着几乎要吞不下。「最近在议和了,不打仗,若一、两年内边关战火未起,我们这些被征调的民夫就会卸甲归田,各自回到原籍地重操旧业。」

「可你自个儿也说过并不确定,也许会有突发变故,若是议和破局呢?眼前的平和便是假象,很快烽火又要再起。」人的眼光要看远,不能局限在别人愿意让他看的这一块。

「景娘,你想太多了,陈将军已做好万全准备,不打则已,一打便要他们退无可退。」直捣黄龙。

「好吧!那你银子打哪来?我前些日子去县里问过了,二进院子带水井的最起码要一百五十两,三进院子约两百两,你手头上有多少银两?」不是她要打击他,这是现实问题。

「有十……十五两。」他支支吾吾的,面皮涨红。

在卧龙村,十五两够一家五口用上两年了,但在杨柳县,二进院子一年的租金是十二两,这还不包括日常的开销。

听到十五两,李景儿都要叹息了,想也知道他的银子去了哪里。「你一个月的军饷有多少?」

「十两。」他认为很多了。

「所以你要不吃不喝存上两年才能买上一间像样的宅子,期间不能生病,不能请客,不能有额外的支出,否则你仍然买不起。」她一一细数,切断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景娘,我们可以买小一点的……」他小声的说着,唯恐让人知晓他没出息的样子。

「再小你也买不起,老家那边你不用寄银子回去吗?」知道他没死,铁定每个月等着他供养。

「这……」他一怔。

「你要是敢不给银子,你爹娘就会千里迢迢来要钱,这话你信不信?」人一横,什么也不怕。

「信。」他爹娘就是这种人,要银子不要脸。

「何况住了你的宅子我成了什么人?那是外室,比妾的身分坏低,你这是在折辱我。」男人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没想过礼法和外界的看法,以为船到桥头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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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妻嫁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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