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买来的妻子】
定南侯府正堂里,灯火通明,身着绫罗绸缎的美貌丫鬟们穿梭如流水,将各色天南地北的山珍海味送上来。
堂前,美貌的歌姬舞娘极力展现美妙的歌喉和妖娆的舞姿,取悦正宴饮着的贵人,红袖妖娆、柳腰纤细,看得人眼花缭乱、心猿意马。
在所有人看来,这样觥筹交错、金碧辉煌的奢华宴席并不为过,这可是定南侯世子回京後的第一场庆功宴。
定南侯世子陆齐林失踪了四年,如今立下大功回京,这等宴席自然是极尽奢侈。
就在这时,堂上一切戛然而止。
歌舞中断,如花蝴蝶一样穿梭的丫鬟也都停住了,言笑晏晏的贵人们也全静默下来,所有人齐刷刷看向突然出现在正堂中央的年轻女子,没有人发出声音。
「你来做什麽?」还是定南侯府女主人侯爷夫人王氏先开了口,她瞪着年轻女子的眼睛里快喷出火来,声色俱厉道:「还不把她拉下去。」
「母亲,您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定南侯右边下手的男子抢先开口道:「毕竟是大哥的庆功宴,大嫂怎麽能不来。」
「你……」
王氏瞪着男子,如果眼神能化成刀子,她早把这庶子凌迟了。说来也是她的疏忽,没想到这杂种明知世子之位无望,竟然还不老实。
一个商户出身、地位卑贱的丑女,怎麽可能当她儿媳。
眼见庶弟和亲娘的眉眼间刀光剑影,宴席主角齐陆林一脸莫名,直希望有谁来跟他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个什麽情况。
照他那好弟弟所说,他竟然莫名其妙多了个妻子?
和他同样惊讶的还有堂中的女子,定南侯世子夫人,姜锦。
她是被骗来参加这场宴席的。
但不管她是怎麽来的,现在她已经站在这场鸿门宴中,尽管她尽力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可是那些等着利用她的人自然不可能让她闲着。
这时,定南侯府二奶奶就开了口,「大嫂,您难道不说句话?不管怎麽说,您也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这话一出,王氏的眼刀立刻射向姜锦,定南侯的庶子们和他们的妻子姨娘也都看向姜锦,满脸支持,十分有信心。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定南侯世子夫人,未来的定南侯夫人,甚至是定南公夫人,多少人拚命钻营都摸不到边的,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商户之女,还是用两百两银子买来守活寡的,眼见这样的高枝,她怎麽可能不去攀?
堂上再次静了下来,姜锦着实头大,她莫名其妙被卷入定南侯府的後宅斗争,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麽做。
抬头看了一圈众人眼神,尤其多看一眼於堂中正坐、一直没说话的定南侯,她突然冷静了下来。
「我觉得,这个大嫂,我当不起。」
她这话一说,二少爷夫妻俩立刻瞪大眼睛。
这女人是不是傻了?
不管当初定南侯世子在不在场,从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南侯夫人把人娶进来,定南侯也默许了,这婚事就不能轻易不作数。
就算他们想利用她,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能成为侯府世子夫人,那也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了呀。
不过,王氏的神情却松快了一点。
算这女的识相,她的儿子绝对不能娶这样的卑贱女人。
姜锦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迅速理好思绪,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与世子没有拜堂,并无成亲之实,这婚事自是作不得数的,我也无意高攀,毕竟,齐大非偶,这话我还是明白的。」
「你倒确实是个明白人。」定南侯陆定嵩淡淡说道。他看着这个毫不起眼的丑女,眼里杀气总算是敛去了。
「谢侯爷夸赞。」姜锦面上笑着,行了个礼,「晨钟暮鼓,我还要去做功课,就不掺和这热闹,先告辞了。」
「送送姜姑娘。」
侯爷发了话,两个美貌丫鬟连忙上前,半搀半拉着姜锦出了正堂的门。
身後,风里隐隐传来定南侯的怒喝声。
姜锦听着那声音,心中冷笑,大约是她这个外人走了,定南侯才终於发作,一声声骂着胡闹,真不知道这胡闹的到底是谁。
到了正院门口,姜锦身边的柳叶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眼见她被两个丫鬟扶着过来,忙抢上前,「大奶奶。」
「以後叫我姑娘吧。」
姜锦也不理柳叶的诧异,而是微笑着对两个丫鬟道:「劳烦两位姑娘,我的丫头来了,让她扶我回去就是。」
姜锦住的素香院在定南侯府最西边,离正院远得很,如今快十月了,天气又冷,两个丫鬟乐得清闲,又想着要回宴席上混个吃喝、看看歌舞,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柳叶虽然心里有千般的疑惑,然而见这情势不对,到底还是没说话,只扶着姜锦往素香院走,路经花园,她见四周无人,方才轻声道:「大奶奶,您怎麽让我叫您姑娘?」
「我日後不再是什麽大奶奶了。」姜锦轻叹了口气,「也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回去再说吧。」
柳叶有心再问,然而在月下,见姜锦本就发黄的面皮都泛着白,到底还是不说了。
也幸亏没多问,穿过花园时,隐隐有奇怪动静,柳叶本想喊人,姜锦按了按她的手,摇头。
这侯府如同深潭,她如今立足不稳,不必多生事端。
主仆二人扶持着走到素香院门口,姜锦这心才放了下来。
风一吹,她觉得浑身发冷,连打了两三个喷嚏,赶忙走进屋里。
柳叶伺候她换衣服,惊道:「大奶奶,您背上怎麽都湿透了?」
姜锦这才惊觉,原来後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也不怪她一副劫後余生的表现,定南侯世子立大功归来固然是天上掉下的金馅饼,可是她接不住这金馅饼,只会被砸死。
今天这宴席可是险象环生,她要是不明白表态,只怕定南侯第一个就不放过她。
王氏还好,对她只是恨意,定南侯眼里的,那可是杀意。
也是啦,儿子有着大好前程,说不定还能联姻公主或郡主,怎麽可能真娶个小小商户之女?
姜锦心下想着,换好了衣服,柳叶倒了杯热茶来,问道:「大奶奶,到底怎麽回事,不是说太太请您过去说话?」
姜锦喝了口热茶,心下有点犹豫这话该怎麽说,其实,她自己都还有些糊涂。
她并不是这身体的原主,原本她的日子过得挺舒坦的,开了三家连锁包子店,怎麽说也是个老板,好不容易找到个高富帅未婚夫,都已经准备结婚了,对方竟被她发现劈腿,她一气之下乾脆把工作丢着不管,出国散心想看看能不能找个小鲜肉,没想到出了意外车祸生亡,竟然穿越到这个也不知道是否曾经存在於历史上的大梁。
不过,相较於倒楣透顶的她,原主更惨。
原主与她同名,不过时人习惯称为锦娘,本来也是殷实人家的姑娘,虽然不说锦衣玉食,那也是衣食无忧,偏偏生母去世,她爹就娶了个後娘。
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姜父在继室的撺掇下,竟把女儿的一辈子卖了两百两银子。
当初人人都说定南侯世子死在战场上,定南侯夫人想替儿子找媳妇,民间俗称结阴亲,不过一般结阴亲都是双方亡故,也只有这等豪门才有能力买个活人替死人守活寡。一方面为了牵住儿子魂魄归来,免得他有家回不得,只能在外漂泊,另一方面也为她长孙找个名义上的嫡母,虽然是庶出,但养在嫡母名下就是嫡出,即便将来没有军功,不能继承定南侯爵位,至少也能守住家业,不让侯爷其他庶子抢走。
王氏并不是什麽善心人士,把丧子之痛全发泄在这个名义上的儿媳身上,不仅常念叨锦娘是花了两百两买来为儿子守孝的贱女人,还逼着当年才十三岁的她天天吃咸菜乾饼,整日要烧香念佛,更动不动对她非打即骂。
如是熬了三年,锦娘绝望了,实在是受不得折磨,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一脖子挂在房梁上。
没想到,锦娘死了,姜锦却穿越过来,被迫接手这个烂摊子,但姜锦毕竟是成年人,还是能想点法子改善生活环境,至少有了柳叶这个丫鬟,也把每日的咸菜乾饼升级成了青菜豆腐,饶是如此,这苦日子也真是一日日捱着,十分难熬。
可想而知,原主的日子有多难过,在陌生冰冷的环境下,物质苛待加上精神虐待,这般无望还能撑三年,姜锦自忖自己都未必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