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懒闺女变勤劳】
「好疼!」丁薇狠狠拧起眉头,心里实在有些气恼,白天被老爸臭骂也就算了,为何晚上作个梦也要这般辛苦。
她下意识伸手推开压在身上的重物,入手处的温暖和滑腻惹得她疑惑的咕哝两句,转而又沉沉睡去了。
她自然没有看到那被她掀翻在身侧的「重物」已睁开了眼,但没坚持多久就同样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昏黄的烛光透过青色的帐幔映在床上一男一女的脸上,一个阳刚英俊,一个明媚柔美,如此相对而眠,无论怎麽看都透出一种难言的宁静和谐。
窗外,一个身形富态、穿了绸缎衣衫的老管家侧耳听着屋内没了动静,於是试探着低声问道:「少爷,可需要老奴进来伺候?」
等了好久,屋里都没有人应声,老管家悄悄舒了一口气,末了眼里闪过一抹喜意,赶紧回身冲着屋檐暗影里一招手。一个长相极平凡,但装扮乾净俐落的年轻女子随在他身後,一起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
老管家微微掀开帐幔,扫了一眼衣衫不整的两人就赶紧放了手,低声嘱咐那个年轻女子,「云影,这女子以後就托付给你了,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平安,我会尽快赶来。」
那叫云影的女子单膝跪倒在地,低头恭敬一礼,郑重应道:「义父放心,云影必定誓死完成任务。」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有我这样的义父,也是苦了你了。」
云影却是摇头,也不多话,站起身,扯开锦被,三两下把床里熟睡的女子卷好,弯腰扛起就出了门,很快地消失在夜色里。
老管家神色愧疚的望着孤零零躺在床上的男子,一边小心翼翼的替他整理衣衫,一边念叨着,「少爷,公冶家三代单传,您如今中了暗算,老奴不忍您连条血脉都没有留下,这才出此下策。将来您若是得知真相,要怎麽处罚老奴都行,只盼着公冶家列祖列宗保佑,那闺女一定要怀上少爷的血脉才好。」
他这般说着话,也把男子拾掇得整整齐齐了,打量半晌後没看出不妥之处,这才端过一碗凉茶给男子灌了下去。
许是喉中的凉意太过刺激,男子很快就睁开了眼睛,双眸瞬间迸射出的冷冽和警觉,仿似两把利刃扫过整个房间。
老管家赶紧说道:「少爷,您的身子可有不适?」
那男子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半晌後才沉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老管家有些心虚,半解释半遮掩地道:「许是石化粉的配方有些谬误,您昏睡了半个时辰。」
男子动了动双脚,迟钝麻木的触感立时让他眼里满溢怒色,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紧紧握成了拳,但他开口却是淡淡吩咐着,「开始吧。」
老管家闻言从怀里摸了两只小瓷瓶出来,打开一只倒了一粒红色药丸扔进桌上的酒壶,又从另一只瓷瓶里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双手托着送到男子身前。
男子拿起药丸就要放进口中,老管家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声恳求道:「少爷,咱们还是派人去禀报老王爷吧,若是老王爷知道世子如此心狠,一定会为少爷作主的。」
男子不知想到了什麽,脸上神情显得很复杂,可最後却是摇头道:「不必。待我逃过这场劫难,他的命,我去收!」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把药丸扔进口中,一边如同品尝绝世美味般慢慢咀嚼着,一边又低声吩咐着,「若有意外,府中存下的钱财一半分发影卫,一半留你养老。」
老管家听得这般「遗言」,再也忍耐不住,哭得是涕泪横流,「少爷一定要坚持住,风火山林四组都出去寻找圣手魔医了。这假死药丸能拖延半月,待少爷醒来的一日,定然是康复之时。」
男子却是再也没有说话,魁梧的身体依靠在床畔,渐渐没了气息。
老管家一个头重重磕到地上,末了起身抓起桌上的酒壶,撒了些酒水到男子的衣襟和嘴边,转而大声惊叫起来,「来人啊,救命啊!少爷、少爷,您这是怎麽了?快请大夫,救命啊!」
老管家凄厉的喊叫声就像尖刀一般,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其余几个院子里立刻有了动静,无数人影蜂拥而至,见得男子脸色泛灰的躺在床上,都是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个谋士模样的中年人还算镇定,高声吩咐赶到院子的众多护卫们,「快去把城中最好的大夫都请来,另外,立刻封锁所有宅院,清查所有闲杂人等,发现来路可疑或者有人不在立刻来报!」
「是,大人。」一众护卫们高声应和着,立即分头行动开来。
很快的,五六个衣衫不整的大夫就被护卫们横放在快马上抓了过来,刚刚双脚落地,不等乾呕几声又被扯进了屋子。
结果,几人只扫了床上的男子一眼就哆嗦着禀告道:「这位贵人……怕是已经过世了。」
「什麽?!」众人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依旧不能接受。
一个长相极粗犷的副将伸手揪住说话大夫的衣领就要挥拳头,「你这老儿撒谎!将军白日里还同我一起喝酒,怎麽就突然过世了?定然是你不肯施救!」
「大人饶命,饶命啊。」那老大夫吓得屁滚尿流,情急之下就顾不得那麽多了,「这位贵人是中了千珠草的毒,绝对不关小人的事!」
正抱着将军屍体痛哭的老管家闻言,立刻抄起床边翻倒的酒壶嚷道:「难道是这酒里有毒?」
那中年谋士抢上前接了酒壶,仔细嗅闻半晌,又倒出一滴品尝,眼里闪过一抹了然之色,脸上依旧做了悲伤模样,叹气道:「这酒里当真掺杂了千珠草汁。」
「是谁,是谁害了将军?」那副将一把甩开老大夫,反手抽出腰侧长刀,满眼血丝,吓得众人齐齐退後了两步。
众人想要劝说副将的时候,又有护卫赶来禀报,「方才查验院中之人,灶间专管酒水的杂役不见了,在他的房间铺盖下面发现了鬼脸图腾。」
「难道是铁勒人余孽?」众人齐齐惊叫。
老管家一听更是放声大哭,「将军啊,您刚刚踏平铁勒,没想到马上就要到西京了,居然又被这帮杂碎害死了。老奴怎麽不能代你死啊,将军等等,老奴这就来!」
老管家说着话,放开男子的屍体就要去撞柜角,众人见状急忙去拉开老管家,劝他先张罗男子的後事要紧,勉强让老管家打消了殉葬这个念头。
那中年文士拉着副将,嘱咐他带兵全城搜捕铁勒余孽,末了眼见老管家哆嗦着手为男子更换衣衫鞋袜,才找了个藉口出了院子,回到他自己的暂居之处。
果然,那里等候的人正急得满地乱走,一见他回来立刻上前问道:「到底怎麽回事?」
中年谋士低头深深一礼,抬头时脸上已是一片喜悦,「恭喜世子,贺喜世子,如今心头大患已除,从此海阔天空,大事可期。」
那人身形高瘦,脸长、眼窝深还有个鹰钩鼻子,一见就给人性情刻薄的印象,一听见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狂喜,袖子里的双手也哆嗦得厉害,极力压低声音,问道:「他真的死了?」
「死了,属下亲自检验了鼻息,也验看了酒水。铁勒人在里面掺杂了千珠草的汁液,将军死的无声无息,再无活命的机会了。」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那人再也压抑不住,仰头大笑,末了却又假意叹息道:「可怜的天宝贤弟,我本意只是心疼他多年征战,想着给他吃些石化粉,让他後半辈子在床上好好歇一歇,哪里想得到他居然这般不走运。都说冤有头债有主,他杀了几十万铁勒人,如今死於铁勒人之手,也算是还债了。」
中年谋士半垂着头,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鄙夷的弧度。得了便宜还卖乖,风凉话说得如此顺口,这实在不是雄主心胸,但如今西昊江山已定,皇家嫡脉无人,若是不出意外,老王爷一旦过世,这人就是万里河山的王者,他想要展现半生所学,就只能跟随这人了。
这般想着,他把头垂得更低,劝说道:「如今这个时候,主上还是不要在此地多留了,赶紧回去西京,这里有属下看顾,必定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好,你办事,我放心。」那人伸手拍了拍中年谋士的肩头,转而重新戴好黑色面巾,开门离去了。
中年谋士站在门口,听着不远处那所院落里的哭声,心头渐渐被愧疚占据。良久後他猛然甩了甩头,狠声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将军,有你在的一日,西昊江山就不可能完全由司马家说了算,司马权这个蠢货也坐不上龙椅,所以千万莫怪属下,一路走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