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妙伽抬头看苗氏一眼,觉得好笑。都进牢房了,还想着使着她侍郎太太的威风,当自己还是上辈子那个没出息,任打、任骂的江妙伽呢。
江妙伽复又低下头去,根本不看苗氏气得上火的样子。
苗氏的确被江妙伽气到了,头一次被自己以前牢牢握在手里的继女反抗。苗氏突然抓住江妙伽的头发便骂:「你个不知忠孝仁义的狗东西,没听见我的话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江妙伽被苗氏拽着站了起来,抬脚便踢在苗氏的大腿根上,「谁是不知廉耻的狗东西,谁自己清楚,踩着亲姊姊的屍体往上爬的才是最下贱、最不要脸的狗东西!」
都到了这时候了,自己根本用不着怕苗氏,而且本来就是苗氏欠他们的,自己总得让苗氏知道她当年做的事并不是无人知晓的,否则让她心安理得地过着一辈子,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苗氏大腿吃痛,一下坐到地上,看着江妙伽的眼神愣住了。这还是以前那个任打、任骂,窝囊、听话的继女吗?苗氏一瞬间迷茫了。
江妙伽自然不愿意再给苗氏闹腾的机会,当即扯开嗓子大喊:「打人了、打人了,继母欺负人了,没天理了。」
牢房很大,也关押着许多犯人,听到叫声,纷纷看了过来。
苗氏觉得这丫头疯了,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捂她的嘴,「你个死丫头你疯了,给我闭嘴!」
江妙伽对苗氏早有防备,冷哼一声,一下抱住自己的头,哇哇大叫:「救命啊、救命啊,继母恼羞成怒,要杀人了。」
苗氏气急败坏地道:「谁杀你了?少胡说八道,你给我闭嘴!」
可她俩现在的姿势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苗氏正抓着江妙伽捶打吗。江妙仪姊妹俩吓得忘记了哭,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谁都没敢上前。
「你们两个还不过来帮我!」苗氏养尊处优多年,哪有什麽力气和江妙伽对抗,可她还有两个女儿啊,岂会真的怕了这臭丫头。
江妙仪和江妙仙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尖叫一声,也朝着江妙伽扑了过去,四人一时间扭打成一团。
这时,听到动静的狱卒带着大刀不情愿地进来了,将大刀砸在柱子上砰砰作响,「吵什麽吵?还以为这里是你们家呢,再吵拉出来打板子了。」
江妙伽被三个女人围着,身上被打了好几下,可她现在也不是吃素的,专门往这母女三个身上隐蔽的地方招呼。苗氏母女三个平日养尊处优,事事不必亲力亲为,居然在江妙伽的手里落了下风。可江妙伽哪里肯这麽轻松地放过她们,对着狱卒的方向哭着喊道:「救命啊,继母殴打继女啊,有没有天理了?」
狱卒一看,可不是吗,三个女人围着打一个,又见里面挨打的姑娘哭得可怜,便知这姑娘就是那婆娘的继女,顿时心里有些可怜她。
若是以前,一个小狱卒而已,他怎麽也管不到侍郎太太的头上。可这侍郎已倒台,进了牢狱,自然显示出他的优势出来。当即他瞪着眼,对牢里疯婆子一样的几人喊道:「快住手,否则有你们好看!」
许是在侍郎府时被凶狠的官兵吓坏了,苗氏和江妙仪姊妹听到狱卒的叫喊和砰砰的威吓声,慌张地便松开了江妙伽,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狱卒见三个女人听话地松开了手,心里还是满意的,双手背在身後,看似很严肃地道:「都老老实实的。都被抄家了还闹腾,真不知所谓。」
虽然只是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可已足够令已经神经紧绷、惊恐万分的苗氏母女三个害怕了。
狱卒走後,江妙伽拍拍身上的灰尘,重新坐回远离马桶的角落,靠在墙上怔怔地发呆。
苗氏被狱卒一吓,果然不敢再随便动手,虽然时不时地拿眼刀凌迟江妙伽,却也不敢上前,生怕这个继女再将狱卒招来。
到了晚间,白日的狱卒又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进来,扬声问道:「谁是江妙伽?」
江妙伽抬头,冷静回道:「我是。」
狱卒见是白日被人欺负的继女,点点头,将食盒递了进去,「有人给你送了饭菜,赶紧吃吧。」
江妙伽道了谢,接过食盒又坐了回去。
不远处的苗氏连同江妙仪和江妙仙闻着食盒里散发出来的香味,吸了吸鼻子。江妙仙只有九岁,拉着苗氏的袖子委屈地道:「娘,我饿了,想吃饭。」
狱卒本来已经转身,闻言又瞪着眼道:「再让我看见你们三个闹事,便将你们卖到窑子里去。」
天知道他哪有这等本事,只是吓唬人罢了。可苗氏三人早已是惊弓之鸟,之前又被狱卒喝斥过,这会儿苗氏一个哆嗦,就揽着两个女儿缩了回去,看向食盒的眼睛更是充满了渴望。
江妙伽感激地对狱卒一笑,随即打开食盒将食物取出。
狱卒被这美貌的姑娘一笑,顿时脚下一软,差点跌了下去,回过神来赶紧提脚朝外走去。
牢狱外,江沉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见狱卒出来,急忙问道:「我妹妹可好?」
狱卒笑道:「令妹好着呢,江公子放心,定不会让令妹吃了委屈。」
江家落了难,上上下下上百口人全都关进牢里,可唯独江家大少爷江沉没事。非但如此,江沉之前中了探花授予的官职也正常授予,而且天仁帝似乎对他还很器重。
狱卒官虽小,可照顾一个、两个的犯人还是可以的。
江沉告辞离去,想着早上妹妹的镇定,微微蹙了蹙眉,但随即便又松开。镇定些好,总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任人宰割了。
而另一边,江妙伽将食物取出,见只是寻常的清粥小菜,淡淡地笑了。江妙伽小口小口地吃着,感受着难得的美味,谁知道下一顿可口的饭菜会是多久以後呢?上辈子,她被当成球一般踢给了陈家,她的亲姑母将她看成浪费粮食的累赘,一路上若不是她咬牙苦撑着,恐怕到不了肃州就已经饿死了。
此刻,江妙伽看着眼前珍贵的饭菜,端起来仔仔细细地吃了起来,一抬头却见不远处的苗氏正和江妙仪、江妙仙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江妙伽咧嘴,邪恶地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吃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江妙伽听得清清楚楚,可她却不愿意浪费一粒粮食在她们身上。
苗氏气得磨牙,可想到狱卒的警告,又无可奈何。
江妙仙抽抽噎噎地看着,小声地冲江妙伽道:「大姊姊,我饿,能不能给妙仙几口饭吃?」
江妙伽抬头,正对上江妙仙可怜巴巴的眼睛。江妙仙虽然只有九岁,却长得很不错,尤其是一双大眼,即使什麽都不说,都让人觉得可怜,若是头一次见的人,恐怕就被这眼神欺骗了。
可江妙伽却是吃过亏的。上辈子她被踢给陈家的时候,这两个妹妹可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的,甚至还幸灾乐祸地觉得没有人和她们抢东西了。
就是平日里,那也是对她这个大姊冷嘲热讽。虽然对她冷嘲热讽的是江妙仪居多,可江妙伽却知道江妙仪并没那麽好的脑子,一切都是年纪小的江妙仙在後面指挥,然後在人前又扮演着小白兔。
她在这两姊妹手里吃过多次亏,开始的时候她还不知道,甚至这江妙仙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的时候,她真的以为江妙仙是无辜的。可她即使再蠢笨,次数多了,也觉察出来了。
江妙伽眯了眯眼,喝了一口粥,又咬了口油饼,缓缓开口,「想得美。」可不就是想得美吗,她宁愿扔了都不愿意给那娘三个吃。
江妙仙本来对食物志在必得,往日她看上了长姊的什麽东西,只要可怜巴巴地看着长姊,长姊就会无条件给她的。可这一回,长姊竟然回绝了,而且眼神那麽陌生。江妙仙委屈地瘪了瘪嘴,埋进苗氏的怀里哭了起来。
江妙伽似乎听不见江妙仙的哭声,兀自吃着最後的美味。
苗氏狠狠地瞪了江妙伽一眼,骂道:「养不熟的白眼狼,一家姊妹竟然如此生分,自己有肉吃,却连口汤都不给姊妹喝,这教养算是都被狗吃了。」
江妙伽的生母去得早,江妙伽和江沉可不就是苗氏养大的吗?只是怎麽养大的,过得好不好就另说了。外人都说苗氏尽心尽力,可只有江妙伽和江沉才知道,他们这个姨母是多麽的恶毒。只是一个踩着亲姊姊屍体上位的姨母,又有什麽资格在这里对她说教呢?
江妙伽冷哼了一声,并未搭理。苗氏见自己的话不被放在眼里,顿时忘了狱卒的警告,吵吵起来,「你瞅瞅、你瞅瞅,这就是你们整天敬着的长姊。自己有口吃的,竟然看不见自己的姊妹,更别提我这个母亲了。我真是瞎了眼了,对待这麽个白眼狼好了这麽多年。」
江妙仪的脾气自小暴躁、任性,正恶狠狠地盯着江妙伽,冷哼道:「只当我们平日的姊妹之情喂了狗了。」
说来说去都是饭菜惹的祸。但任凭她们说破嘴,江妙伽愣是没吭一声,只慢悠悠地享受着美味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