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爷的药很灵验,已经不疼了,这个就当是我的谢礼。」茵陈执意要让徐景天收下。
徐景天却坚持留给她自己穿,两人僵持不下,最後徐景天将东西硬塞给了茵陈。
茵陈准备的礼没有送出去,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私心里想,或许是自己做得太粗糙了,徐大爷他看不上。也罢,以後好好练针线上的功夫,有更好的再送。
茵陈跟着徐景天一路继续往高跃而去。
这一日行了半日,又热又乏又饿,偏偏乾粮只剩下半张馍,水囊里的水也快要见底了。可是这前不着村,後不挨店的地方,哪里讨吃的去?
茵陈也一直饿着肚子,却坚持着,不肯将最後半张馍拿来吃。再说也没水,难以下咽。可是她毕竟年纪小,身子又弱,接连几日来没有睡好吃好,身子渐渐有些吃不消,从一大早赶路时就有些头晕,如今坐在车里来回的颠着,更不大好受。
不过她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不能给徐景天找麻烦,也一直忍受着没有抱怨半句。
徐景天也是焦虑,赶了如此久的路,竟然连个村庄也没看见,今天又要饿肚子吗?他倒也习惯,扛扛就过去了,只是怕茵陈受不住。
他撩了帘子,往车厢内看了一眼,只见茵陈正靠在车窗边,神情有些不大对。他道:「你再忍忍,说不定马上就能看见村子。若有人烟,我们今天就不赶路了,暂时住一晚。」
茵陈连点头的力气也没,只轻轻说了句好,又努力的扯出一丝笑容来。
徐景天只好顶着烈日,慢慢的赶着骡子行路,一面又奢望着很快就能看见村子什麽的。日头越升越高,一直升到头顶,影子变得很短时,才隐约看见河沟对岸像是有人家。
徐景天一喜,看了看通往对面的大桥在右手边,连忙吆喝了骡子往哪个方向而去。
河沟早就乾涸了,只有疯长的野草,也没人来清理,过了大石桥,就是一条还算开阔的黄土路,车轮子碾过,立马就卷起一阵沙土。
茵陈透过帘子看去,山坡下有几户人家,心想总算是熬过来了。
糟糕,她怎麽突然有些看不大清楚,看什麽都有两个影呢?
徐景天赶着车进村子,一眼看见两三个农夫戴着草帽,弯腰在地里忙活。他连忙下车要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户人家暂住一晚。
忙碌的农夫们突然见徐景天走来,又看见了他身後的车子,立马换上一脸戒备的神情。
徐景天上前去,作了个揖,问:「请问这是什麽地方,我们赶了很远的路,能否借住一晚?」
梁老汉打量了徐景天好几眼,语气颇为冷淡的道:「你走吧,我们村不欢迎外地人。」
这话颇出乎徐景天的意料,要是没个落脚的地方,肚子还饿着,也解决不了生计问题,如何赶路呀?
茵陈探出个小脑袋来,只见徐景天正和地里的那些人交谈,叽叽咕咕的也听不大清楚。此刻她只觉得身子有些沉重,头晕眼花的,心想自己又病了吗,到头来又得连累徐大爷。
徐景天脸上有几分尴尬,要是错过了这个村子,今天说不定真得露宿野外,更要命的是水没了,粮也没了,难道让茵陈跟着他一道饿肚子不成?
他又要向其他几位农夫求救,其他几人像是没看见一般,纷纷走开去忙活了,压根不拿他当一回事。
碰了这麽个钉子他也颇不服气,心想要不进村子看看,不说借宿,讨点水总行吧。
他回到车边,见茵陈打算下车来,阻止了她,「你好好坐着别动。」说着又坐上车,牵着缰绳,扬着鞭子赶着骡子往村里去。
地里忙活的那些农夫们纷纷目送着这驾骡车,开始议论起来,「村里不接待外人,他们去了也是白去。」
徐景天驾着车往村里去,这人烟密集的样子,看来应该是个大村庄,一定能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行了没多久,只见车前有几个青壮年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黝黑皮肤的大汉朝他们喊着,「哪里来的人?」
因为他带着浓浓的口音,徐景天一时没怎麽听清,但见这阵仗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这是何故,难道真要阻扰他们进村?可是不能住进村子的话,附近又没什麽乡镇旅店,要到哪里借宿去?
他见这群人个个都没好脸色,心想怕是比刚才的那几位大叔还不好应付,只得下车。
茵陈不知发生了什麽事,微微挑起帘子一角,往外张望了一眼,心头咯噔了一下,忍不住想这是怎麽了?不过她毕竟年纪小,又没经历过什麽事,不免有些胆怯,故好好的坐在车里也不敢乱动。
「问你话呢,哪里来的人,我们这里不欢迎。赶快走!」
徐景天虽然听不大明白,但也猜到了其中的意思,含笑着作揖道:「路过贵地,只想找个地儿借口水喝,绝没别的意思,几位不用大动干戈。」
对於徐景天的口音,几个粗壮的汉子也不大听得明白。
徐景天知道这个村子不欢迎外人後,想来今天是借宿不成了,不过若能讨些水,再能换点食物的话,在车上将就一下也能勉强应付过去,只是看这情形,只怕连水都不能讨到。他没法只得又赔笑,又作揖。
「几位大哥,我们只是路过此地,不过想讨碗水,不知贵地风俗,也不敢轻易冒犯。若有什麽得罪的地方还请大哥们直说,只是这样的做法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看上去还算斯文的人开口了,「这是我们左家庄的规矩,概不接待来历不明的外人。虽然看你人模人样的,但谁敢保证不是那起坑蒙拐骗、偷鸡摸狗之流?我们庄上可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不是我们不近人情,还请见谅,请回头吧。」
徐景天听出了个大概,他回头看了眼车厢,只见茵陈眨巴着一双眼睛躲在帘子後面,他也不是个惹事的人,就这副光景,就算强行进了村也讨不到水,只得作罢,悻悻然的牵着缰绳调转了车头,往前面继续赶路,想着摸黑赶路,尽快赶到下一个村庄。
茵陈见又往回走,有些疑惑,嗓子又乾又疼,忍不住询问道:「大爷,怎麽不进村?」
徐景天道:「进不了,你忍忍吧。今天可能无法歇息了。」
身上的不适感益发的强烈起来,不过她半个字都没说,心想千万不要给徐大爷添麻烦才好,她害怕再次被抛弃。
行不多远,正好到了刚才几个农夫耕种的田间,徐景天只见他们围在一起,地里似乎还躺了一个人,像是发生了什麽事,本来是不打算去管闲事,一心赶路的,哪知一个老农叫住了他——
「喂!外来人,能否借车一用,送个人到镇上去?」
徐景天偏着头问:「发生什麽事了?」
「有人受伤了,得赶紧找医馆看看。」
徐景天还未置可否,只见两人抬着梁老汉过来了,一只腿上全是血。
他赶紧下车,走上前去看了下情况,「受的什麽伤?」
「腿给锄头伤了。」
他忙道:「你们别抬着乱晃动,放平稳了,我来看看。」
几个老汉面面相觑,不知这个外地人要做什麽。
徐景天招呼着他们将梁老汉放在一堆乾草上,只见梁老汉左小腿血红一片,还在不住的往外渗血。
他蹲下身来,细细的察看了伤情,立刻对旁边人道:「幸而没有伤到筋骨,只是一点皮外伤,不过伤口有些深而已。去找点乾净水来。」
「你是个外地人,我们如何信得过你?将你的车子借我们用一用就行,可不能耽搁。」几个农夫皆质疑的看着徐景天。
「路上不平稳,若不及时止血的话,只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几个老农相互看了几眼,不知该不该信任这个外地人的话,却见徐景天朝车厢内喊了一句,「茵陈,将我的褡裢拿来。」
茵陈不知发生了什麽事,听见徐景天叫她,连忙答应一声,带上了褡裢下车。她精神不是很好,原本想一路小跑过去的,跑了一两步才发现腿脚有些虚软,头也晕沉沉的。
那些农夫皆愕然的看着徐景天的举动,只见他接过褡裢,找了几个纸包。
梁老汉因为忍不住痛楚,一直痛苦的呻吟着。
徐景天见跟前的人没有行动,不免有些恼了,「我说快去找些乾净的水来!我是外人,难道他也是外人?你们要眼睁睁看着他的血流乾了才甘心吗?」
当下有一人忙答应一声,「立马就去取水。」
茵陈看见了梁老汉腿上那一片的血肉模糊,本能的避开了目光。
「你是大夫?别随便给我们村里人诊治,要想帮忙就借车一用,不然就别插手。」
徐景天只淡定的等水来清洗伤口,不管旁边人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