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 丢了

耗了很长时间，安小暖才调整了自身的呼吸节奏，安婶子已经搂着阿利离开。

四周围观的人也散了。

让安婶子那一通指责，众人对安小暖的芥蒂也不过一时，很快就随着安婶子阿利两人而变淡，阿利掐着安小暖脖颈那一幕，真让她们提心吊胆了一回，回去后一定让自家孩子离着安婶子家的古怪养女远些。

各自匆匆散去。

安小暖站起身，独自往回家的方向走去。阿利一点不避讳的揭穿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是说明阿利压根就不怕死，又或者她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找上门的。

横的怕不要命的，安小暖对阿利心存惧意，不想彻底激怒她，报警等法律手段也制服不了这个暂时没犯事的人。

这个人就藏在她最亲近的人身边，即使再怎么防备，武也不是这个从小就交学费学习防身各类体术的何嘉利对手，防不胜防。

郭泽强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安小暖直到走回家，都没有再碰到被安婶子带走的阿利。

郭家那边笑语声透了出来，三个小的，让一家子长辈笑得合不拢嘴，安小萍笑的声音最大，安小暖驻足望了过去，看到安妈半扶着安小萍的肩膀笑弯了腰。

这个是她温馨美好的家，妈妈跟婆母感情好的像姐妹，早年跟她关系恶劣的姐姐如今也跟她亲近了起来。安小暖不由地挺直了身子板，眼神坚毅，她想要保护这个家，让这份美好的生活一直维系下去。

当务之急是如何赶跑阿利。

安小暖调转了步子，朝着显得有些的安家走去，安妈跟安小萍都在安家，安爸在外边跟老兄弟们打麻将，她站在院子，目光沉沉地望着安婶子家的那扇窗户。

此时那种被窥探的感觉消失，不知道安婶子带着阿利去了什么地方，看样子是还没有回来。

此刻，阿利被安婶子拉到了一处破庙旁边，神庙里供着一尊道教的神，很久没有信徒来烧香拜神，这庙显得破旧，有厚厚的蜘蛛网灰尘。

门不知道让什么人踹坏了，只剩下一半的门被底下的一块石头压制着，才没有被风吹动。

阿利抬头，目光扫过供在红色桌上的神牌，她素不信这些神神怪怪，若不是安婶子，她早就离开这里了，回去好好的想想怎么灭了安小暖，神不知鬼不觉的替代了她。

安婶子对着神庙神牌的方向拜了一拜。

转头看到那双在鸭嘴帽下显得几分不屑一顾的目光，安婶子抿了抿嘴，眼神幽幽，半晌才开口道：

“你今天是不是糊涂了，怎么会在那种地方杀人？”

话语里若不是饱含着满满的关心，阿利此刻大概也是直接甩头离开，不愿意安婶子多管闲事。

“她激怒了我。”阿利沉默了数息，才出声道：“我吓吓她而已。”

安婶子点点头，浑浊的目光注视着阿利，浑身上下裹得严实，露出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让人瞧着都觉得不自在，可安婶子却是真心喜欢这个养女。

人老了，总爱有个伴，热闹些也总是好的。

“人死了就什么也不剩下了。”安婶子有些感慨，“阿利呀，我也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就希望你凡事多留几份余地。”

阿利不吭声。

寂静的气氛让安婶子明白了几分，她摇了摇头，叹息着往回家的路走去：“天晚了，咱们先回家吃饭吧。”

蹒跚着往前走。

阿利走上前，伸手搀扶着安婶子。

安婶子此时已经红了眼眶，被她搀扶了手臂，眼泪便瞬间顺着脸颊滚滚流淌：

“年轻的时候，我就失去了丈夫，又因为过度伤心失去了孩子。人老了，不想总是失去，孤独太让人害怕了。”

阿利沉默地注视着安婶子，想说几句绝情的话让安婶子闭嘴，心里却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到安婶子家附近，都未能把狠心的话说出口刺激她。

远远地，瞧见那边安家站着的安小暖的身影，安小暖发呆的注视着安婶子家这扇窗户，阿利站在窗户内的一片阴霾间，唇角勾勒了一抹冷意的笑容。

缓缓地将脸上的口罩摘落，露出一张跟安小暖一模一样的秀丽脸庞，大概是常年捂着不见光的缘故，显得苍白，泛着莹润的光泽。

屋里桌面上有一面镜子，阿利注视着镜中那熟悉而陌生的人，心里阵阵恍惚，很多的夜晚，她会问自己，她是什么人，究竟为什么会走到了这一步。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因为她已经谁也不愿意相信了。

嘭。

镜子被她抛在地上，支离破碎散在地上。

倒映出无数个让她讨厌的容颜。

安婶子闻声而至，看到了一地的碎镜子，看到了蹲在地上显得呆呆的阿利，看到了那张也是她头一回见到的真面容，安婶子惊得瞪大了眼睛，抬手捂住了嘴，怔怔地注视着那张在她看来跟安小暖一模一样的面容。

阿利抬起头，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像吗？为了这张脸，为了练出她的声音，我花了很多的时间代价，呵，可我现在，最讨厌的也是这张脸了。”

安婶子走过去，轻轻地楼抱住了阿利。

阿利瘫软的靠在安婶子怀里，眼眶湿润，掉出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我本来是想要，让她活活吓死，然后替代她，可现在……我想杀了她，让郭泽强一辈子痛苦，我要在郭泽强眼皮底下杀了她。”

阿利咬牙切齿，状似癫狂的笑语道。

夜里。

安小暖靠坐在床头睡不着，发现这一夜何嘉利没有出现过。

接连几天，何嘉利都没有出现，让安小暖莫名有一种极为不祥的征兆。

午歇的时候，安小暖做了一场噩梦，梦里宝贝儿子被一团黑影给抢走了，跳入了深渊。安小暖尖叫着，睁开眼，早已吓得浑身冒出一层冷汗。

安妈听到动静，在外边拍着门。

安小萍出去忙碌了，安家显得冷清。孩子由着郭妈杜春华跟安妈轮流抱着照看一段时间。听到门外边传来安妈的声音，安小暖心里明白此时星儿是在婆母那边。

“我没事。”安小暖抬手擦干额头上的冷汗，可心里的恐慌感，一阵一阵，让她心跳乱了节拍，梦里携带出的负面情绪困扰着她。

安小暖穿了鞋，将门打开，苍白着脸朝着郭家方向走去。

越走越快，最后小跑着朝着郭家方向赶去。

安妈一脸莫名，跟着安小暖身后一块去了郭家。

李慧儿带着两个小的，堂屋里没有杜春华的身影，安小暖一阵惆然若失，李慧儿瞧见安小暖，虽谈不上喜欢亲近，态度倒也不会过分冷淡。

“妈带着星儿出门去李姑子家做客，过一会就回来。”郭妈杜春华跟亲戚李姑子感情很好，来往也密切些，隔三差五互相都会去看望对方，一坐下聊个琐碎事能聊大半天。

李慧儿说完了，瞧见安小暖一脸苍白，后边安妈眼底流窜着担忧，不由好奇起来：“出什么事了？”

“做了噩梦，心里很不踏实。”安小暖喃喃道，手紧紧地摁着胸口，心就像是被人掏了一块，空空的。她一阵心神不宁地转头往外走去，猝不及防的撞在了过来想扶她的安妈身上，两人踉跄着险些都摔倒。

李慧儿一阵好笑，想要劝说安小暖几句，婆母带孩子出去，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外边一串脚步声，几个人搀扶着郭妈走了进来，郭妈脸色惨白，呆若木鸡，被人按在椅上，也静静地坐在椅上，好一会儿，看到安小暖，才震得跳了起来。

“小暖，我、我好像见鬼了，她把孩子给抢走了！”郭妈一向强势的人，此刻一脸脆弱无助，站起身双手紧紧地揪着安小暖的手，一双眼睛闪烁着惊惧，声音仍然在发颤。

“她把孩子抢走了，我看着她把孩子狠狠摔在地上，我去抢，她把我打晕了，等我醒过来，孩子都没了……”郭妈哽咽着，自责恐慌道。

安小暖脚下瘫软，若不是边上的人搀扶一把，人就摔倒在地上了。

扶着郭妈回来的几人一脸唏嘘，这一路郭妈都是在重复着这几句话，对方可把她吓得不轻，这大白天的哪来的什么鬼？郭妈迷信这个，搀扶郭妈的左邻右舍几个也有些信有些不信，见郭妈正伤心，也不敢去劝。

福县不算小，一年中总会有几个不幸的家庭把孩子弄丢，孩子丢了，茫茫人海上哪里找去。左邻右舍见这家事麻烦，也不是劝慰几句就了事的，默默地各自离开。

安小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猜测道：“妈，你是不是看到了另外一个我？”

李慧儿一脸呆，想说什么，却看到了郭妈重重地点头，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世上有两个安小暖？怎么可能？

李慧儿心跳乱了节拍，如果真有两个安小暖，那另外一个一定是鬼了！太可怕了。李慧儿一双眼睛透着恐惧，望向了安小暖，却发现她似乎不害怕，神情反而肃穆起来。

“那个人一定是安婶子的养女阿利。”安小暖悲伤道。

抢了孩子，正常都会逃跑。安小暖脚下生了根似得不敢移动，害怕真的找不到何嘉利，害怕……

想到孩子这之前被何嘉利狠狠地摔在地上，胸口就跟利刃切割，一道一道口子，涔透出血液，疼得连呼吸都脆弱了下来。

郭妈扯着安小暖的手，跌跌撞撞的朝着安婶子家跑去。

安妈跟了上去。

李慧儿定定待在原地，两个小萝卜头乖巧稚嫩的脸蛋，让她心松落了下来。脑海里掠过那仅有的几次，瞧见安婶子家那个浑身上下透着古怪的养女，心里暗暗庆幸，没有去得罪。居然跟安小暖一模一样？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李慧儿就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慧儿是个好凑热闹的，这会却是没有心思，没有胆量。

安婶子家的门，被重重的拍响。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应门。

郭妈等的焦急，狠狠地撞门，撞了几次，居然被她把屋门撞开了，里边抵着门的一条长凳跌在地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屋门打开，光亮透进了屋内，眼前的画面，让安小暖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安婶子死了。

悬梁自尽的。

身体在冷清的屋里，让人乍一瞧见，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安妈吓得捂住了胸口，大口喘息着，瘫软晕倒，被安小暖缓过神伸手扶住了。平日里，安妈跟安婶子交情不错，若不是阿利的出现，也许会一直不错下去。

郭妈呆呆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晦气的画面。

有信仰的人都知道，悬梁自尽的人，灵魂是没办法投胎的，还得找个替死鬼才能投胎，可惨了。可……安婶子居然这么干了……

郭妈咽了咽唾沫，“小暖，她……是不是那个女的，害死了安婶子？”

安小暖给不了郭妈答案，她心里一团乱糟糟的。

报了警，几名警察赶到。

左邻右舍一脸害怕的站在门外边。

随着安婶子的死亡，阿利彻底消失了，带着星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点线索都没有。

安小暖不避讳死了人的屋子，一遍又一遍的寻找着屋里何嘉利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可何嘉利什么也没有留下，该烧的全都烧了，灰烬洒落在房间一角，烧的一团黑灰没有特别显眼的。

孩子丢了，郭妈过于自责，大病了一场。

安家也冷清清的，安小暖找了很多的人帮忙搜找，印了很多孩子的传单，只要任何有点效果的法子，安小暖都去尝试了，最后甚至把赏金金额印在传单上，只要能找到孩子，十万的赏金。

每天传递来的消息很多，安小暖几人一处一处耐心的找寻，几乎半数以上的线索是假的。

人海茫茫，就连警方也一时间没办法找到何嘉利的下落。

安小暖每日外出，在走过不知道多少遍的大街小巷，一遍又一遍的贴着印有孩子照片的传单，以此慰藉恐慌的内心，祈祷着佛菩萨神明的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