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薛霆?邵稹握了握刀,虽并不知晓他来这里做什麽,可是对方人多势众,一旦有变,他的处境便大大不妙,未几,他望见一些神色奇怪的人朝军帐走去,立刻坐实了心中的想法,只怕此地不可久留,邵稹立刻转身,藉着人群的遮挡朝外面走去。
没走两步,旁边忽而走来一人将他撞了一下。
邵稹没有停步,继续前行,那人却在後面道:「前面那位郎君且站住,转过头来!」
邵稹脚步微微停滞,回头却见是个官吏打扮的人。
那人看着他,目光锐利,「邵稹?」
邵稹的余光瞥见几个军士正从不同方向靠近,暗自准备动手,脸上却笑笑,「足下认错人了。」
那人正待再问,突然旁边的人群推搡了一下,只听有人破口大骂道:「田舍汉,走路瞎眼吗?踩爷爷的脚!」
「你才瞎眼,我走我的路,你挡着道做甚……」话音未落,一记闷拳声响起,两人大打出手,旁边的人连忙躲开,人群顿时像炸锅一般乱了起来。
「挤什麽,挤什麽!」那京兆府的人被涌动的人群挡住了视线,才挤出来,邵稹已经不见了踪影。
「贼人跑了,捉贼人!」一人气急,大喊道。
其余人等立刻赶来,四周守卫的军士亦拿起武器大声呼喝,将乱涌的人群分开。
「这……」兵部来的官吏们看着,面面相觑。
薛霆骑在马上,场上的乱象尽收眼底,但他并不被扰乱,眼睛定定的,很快他瞅到一个迅速离开的人影,而人群中有几个平民打扮的人亮出了刀。
「有刺客!」薛霆大吼:「保护侍郎!」一斥後,策马朝那边冲去。
北门屯营的军士训练有素,混乱突发後不久,将官们已经看清事态,调集场边军士维持秩序。
营前入营、送行的人足有数千,不少人不明所以,却听有人嘶声竭力地大喊:「官军要杀人了!」
众人登时大惊,又见真的有军士拿着武器过来,连忙四散奔走,一时间人群更加拥挤得混乱不堪。
京兆府的人本是眼尖,混乱之中有人看到了邵稹的身影,「拿住那玄衣带刀的人!」
邵稹心惊,朝人少处奔去,却见几名军士朝他围了过来,没了退路只能突围,邵稹沉住气,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拔出刀来。
正在此时,四周忽而冲去几个跟他穿一样颜色衣服的人,手里拿着刀。
「走!」有人冲他喊。
邵稹一惊,见那些人与军士厮杀起来,不待多想,立刻瞅着空当冲出去。
薛霆骑着马,眼睛一直盯着邵稹的身影,眼看就要到面前,斜侧里突然杀出一人,刀风扫来,薛霆眼疾手快避过,举刀劈下,惨叫声起,鲜血伴着浓重的腥气染红了刀刃。
可那人还未倒下,另一边又有一人杀至,周围的人太多太杂乱,薛霆不及回护,忙翻下马背堪堪避过刀锋。
「放箭放箭!」将官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
「不可乱射。」赵毅止道:「人群杂乱,易伤无辜。」
马匹受惊跑走,薛霆才站稳,已经有人将刀劈来,薛霆急急架住,定睛一看竟是邵稹。
旁边的士卒要冲上来,薛霆喝道:「此人交我对付,尔等去拿刺客!」说罢用力隔开邵稹的刀,猛力反攻向他。
这边的士卒本人手不足,旁边又有人杀来,只得分头应战。
「我已离开府上,为何还苦苦相逼!」僵持间,邵稹怒目而视,低吼道。
薛霆用力对他一脚踹来,冷笑,「逼你?莫自视太高!」说罢提刀攻去。
邵稹挡住,手腕隐隐一震。
光天化日,二人皆视线清晰,薛霆刀风凌厉而灵活,邵稹与他过招,心中暗惊,他知道薛霆这般世家子弟研习武术,大多师从名家,可与薛霆交手,他的路子却全无纨裤花哨之气,一招一式皆乾净俐落,直击要害。
薛霆那夜曾与邵稹过招,对他的招式亦有几分熟悉,邵稹走的是贼路,但武术身法绝非乱砍一气的野路子,上招连着下招,刁钻多变,教人防不胜防。
正缠斗得难舍难分,突然一阵马嘶传来,不远处的大树下,一些人拴在那里的马不知何时都脱了缰,受惊一般朝这边跑过来,纷乱的人群和集结的军士皆措手不及,连忙四处躲避。
「邵郎上马!」邵稹听到有人朝他喊,心中划过一丝亮光,可薛霆并不相让,趁他分神的一瞬又将一刀劈来。
邵稹不得不全力应战,忽然薛霆的下路落了破绽,邵稹立刻攻去。
刀刃划过,薛霆痛呼一声,腿上受了一刀倒在地上。
邵稹未想到他竟然不躲,有些吃惊,薛霆却瞪着他,咬着牙,声音低低,「走。」
邵稹睁大眼睛,这时一匹马已经奔到跟前,他忙扯住马鬃纵身一跳,马扬起前蹄,前面的人连忙躲避,邵稹大斥一声朝场外飞奔而去,其余刺客也已经上马,乘乱冲出人群。
步卒忙追赶阻拦,无奈马匹跑得太快,营外也无拒马障碍,将官大吼,骑兵箭一般地追出去,道路上只剩黄烟滚滚。
马匹跑得飞快,两旁的树木嗖嗖後退,饶是如此,邵稹还是听到了後面追兵的马蹄声。
前面有一队拉木头的牛车,邵稹的马刚刚跑过,只听得一阵响动,车上的原木全都滚落在地上,将道路隔断。
邵稹看着,心中越发明了,再往後面望去,路上乱得一团糟,追兵都被挡在了後面。
夺来的马大多数不是良驹,领路的人带着岔入一条小道,树荫下已经有人带着几匹骠壮的好马在那里等着。
「都回来了吗?」那人问道。
「折了三人。」头领面无表情答道,忙下来换马。
邵稹也跟着换了一匹,只见这些人麻利地脱下外袍,翻过来重新穿回,衣服变成了不同的颜色。
头领对邵稹道:「主人吩咐,足下随我一道。」
邵稹不多言语,点点头。
众人各自上了马,鸟兽般散去。
一口气往西跑了数十里,头领带着邵稹进了一片林子,邵稹望见里面有个茅草亭子,旁边停着一辆马车。
萧云卿坐在亭子里,面前摆着一只茶炉,见邵稹风尘仆仆地下马,他悠然笑笑,抿一口茶,「如何?我的人都能在官军地头犯事了。」
邵稹汗湿衣背,走上前去开口就问:「到底怎麽回事?」
「五郎干的,他将你的画像给了京兆府。」萧云卿道:「我午时才知晓,要阻拦你已经来不及。」
邵稹讶然,想了想,「告知你的也是他?」
萧云卿冷笑。
「他要害我,为何还让你知晓?」
「他知道我会去救你。」萧云卿道,说着叹口气,笑笑,「我原想与他分了家,自己到长安来,看来五郎不愿。」
邵稹皱眉,还想再问,萧云卿却不再多话,从手边拿起一个包袱扔过去。
邵稹接住,沉甸甸的。
「金子和过所都在里面,你这般情势还是去西域最好,先到肃州城南找一家叫蒋五家的客舍,主人会带帮你出关。」他说。
邵稹将那包袱收起,面色复杂地看他,「你和五公子……」
萧云卿神色平静,「不须你操心,我若是你就立刻走,朝廷若要拿你,未多时便会通传四境,迟了便难了。」
邵稹不再多问,看着他脸上一块还未散尽的瘀青,片刻道:「多谢,你保重。」
萧云卿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嘴里出来会出来这几个字。
「酸死我。」他笑骂道:「你若真想谢我就把命留着,下回见面我要讨回。」
邵稹笑笑,转身而去。
萧云卿看着他上了马,忽而想到什麽道:「致之!」
邵稹回头,萧云卿意味深长道:「甯儿还在京中,你想让她傻兮兮地一直等你吗?」
邵稹神色一愣,手中紧攥着缰绳,沉默片刻即道:「云卿,还需你帮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