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春月（1）

“我是长姐，派人跟着你是为了保护你，有何不敢？”周静环斜睨着她，“幸好我让孔妈妈跟着你，否则还不知道你竟敢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来！”

“下作？”周静璎瞪起杏眼，“我哪里下作了？”她觉得这两个字无比刺耳，“没错，我是主动与邵世子攀谈了，可我们只是说话、喝茶而已，郑公子也一直在旁边。他们都没觉得我下作，你凭什么这么说？”

周静环冷笑一声，扭开脸。

周静璎却不依不饶：“我自问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问心无愧。只有那等心思龌龊的人，才会以己度人。人家施姐姐也知道我跟邵世子喝茶了，怎么没像你似的，巴巴地跑来骂我呢？”

“你……”听她还有脸提施乔，周静环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孔妈妈也在车上，见状劝道：“三小姐，您就别嘴硬了，您要是真的问心无愧，刚才在茶馆外面怎么不喊出来呢？”

周静璎并不服气：“我那是不想让人看笑话。”

孔妈妈叹道：“三小姐，有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但您若是一直这个态度，等会儿到了家，恐怕不但太太会发怒，就是老太太也不会轻饶了您，所以老奴斗胆跟您说几句真心话。”

她笑了笑，一副过来人的神色，“我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姑娘，知道这少女倾慕郎君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可指摘的。邵世子年轻有为，风姿出众，想必京城里心悦他的姑娘不在少数，多您一个不算事儿。但前提是您管好自个儿的手脚，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周静璎听着皱眉，孔妈妈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我知道，您觉得说话、喝茶并不算出格。如果您真是在街上和我们走散了，碰巧遇到邵世子，请他帮忙，顺便一起喝杯茶，当然不算出格，但您是吗？”

她等了片刻，见周静璎答不出来才接着往下说。

“先前在街上，如果您只是默默跟在邵世子他们后面，我定会当什么都不知道，可您偏偏要凑上去，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犯错。您说大小姐以己度人，还拿施小姐说事，我听了只庆幸施小姐此刻没在这里，否则我们真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说起周静环她们在街上遇到施乔的事，“您去买点心的事她是知道的，您说当她知道您自称和我们走散了，会怎么想？这么明显的事，难道她想不明白？她之所以没来茶馆，只是想给我们周家留几分脸面罢了。还有邵世子，您在施家的时候不小心冒犯了他，他没有追究，想必您定以为他宽容，好心为您遮掩，但您再好好想想，他到底是为了帮您遮掩呢，还是在给施家面子？还有今晚，您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他到底是因为你这个人而帮你呢，还是因为周家跟施家的交情而帮你……”

见周静璎听得发怔，孔妈妈摇头叹了口气，“三小姐，别说邵世子和施小姐的亲事是赐婚，就是没有赐婚这回事，以我们家跟施家的交情，您那点小心思只能是妄想！就算您想上赶着去做妾，咱们家也丢不起这个人！听人一句劝吧，别不知道天高地厚，葬送了自个儿的一生。”

茶馆里，周家姐妹一走，邵庄就招呼郑二公子：“灯会也逛了，茶也喝了，走吧，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郑二公子跟着他往外走，脸上带着调侃的笑，“不去解释解释？”

“你想多了。”项南走在前面掀起门帘子，邵庄微微躬身走出去，语气有点淡，“她不是那种人。”

郑二公子脚下一顿，追出去笑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没进门，你就维护上了！”

车夫已经提前把车赶到了门口，邵庄径直上车，郑二公子喊着“我跟你坐”，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抬脚就要上去。

邵庄喊了声“项南”，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厢。

项南把脚凳一抽，害郑二公子踩了空，嘿嘿笑道：“公子，得罪了。”

“走吧。”邵庄在车里道。

车夫甩起缰绳，马车就沿着街边跑起来，项南等人翻身上马，嘚嘚跟在后面。

“欸……”

郑二公子追了两步，手往腰上一叉，无奈地笑起来。

元宵一过，日子就像翻书一样，飞快地就过去了。

二月初，施家搬到了双桃胡同。全家忙活了好几日，才把家里收拾妥当。等二月十八为施乔办了及笄礼，婚期就近在眼前了。

公侯之家嫁娶是有规制的，年前信国公府就与施家商量好了婚礼的各项事宜，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随着婚期一天天临近，施乔偶尔会感到心慌，看书看不进去，绣花又把线走歪……小卉就让小虎去了趟信国公府，隔天信国公府那边就派了个妈妈来跟施乔介绍邵家的情况，说是免得她嫁过去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怎么行事。

“常妈妈，您请。”待见过施老太太和澜大太太，小卉把人引进了施乔所住的西跨院。

施乔已经得了消息，换了件白色滚豆青色芽边的褙子站在堂屋门口，初春的微风拂动她的发丝和衣角，清新如一株玉兰。

常妈妈眼里不由溢出笑来，福身道：“怎好劳动您移步。”

“妈妈不必多礼。”施乔笑着抬了抬手，“麻烦您老人家跑一趟，进屋说话吧。”

进到东次间，施乔坐到铺着姜黄色坐褥的炕上，让小卉搬了把圈椅放在炕前，请常妈妈坐。常妈妈谢了，恭谨地半坐到椅子上。

“咱们也见过好几次，我还不知道妈妈在国公府的哪处当差。”施乔笑道。

“奴婢原是邵家的家生子，后来嫁给了先夫人的陪房，就没在公府里当差了。”

“原来如此，难怪世子这么信任，让您到杏林胡同服侍。”

常妈妈笑了笑，话说得很坦诚：“先夫人在鹦哥巷有一处陪嫁的宅子，一直由奴婢家的看管着。早些年世子还没有过继到公爷膝下时，就住在鹦哥巷，所以奴婢算是看着世子长大的。”

施乔愣住：“……鹦哥巷？”

“是啊，您知道鹦哥巷在哪儿吗？就在碧云寺旁边，虽说那地方杂乱了些，但做生意却是顶好的，先夫人有两间陪嫁的铺子在那儿，所以在附近置了处房产。如今那两间铺子也由奴婢家的打理，每年进项颇丰。”常妈妈笑道，“先夫人的陪嫁都留给了世子和二少爷，二少爷还没有成家，等您进了门，这些产业都得交给您管起来。”

施乔被她的话吸引了，语带好奇：“二少爷？”

“世子过继两年后，先夫人怀上了二少爷，结果在生产的时候血崩……”常妈妈面色微黯，顿了顿才接着道，“二少爷今年十二岁，因是早产，从小身子骨就弱，不常出来走动。世子跟二少爷年岁相差较大，虽是兄弟，实如父子，也因此对二少爷很严格。”

说着常妈妈露出慈爱的笑，“不过二少爷虽然身体弱，性子却很活泼，很爱跟人说笑。皇上赐婚以后，他还想偷偷来瞧您长什么样，结果被世子给训了一顿，禁了半月的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