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话说那连氏虽是讨人嫌了些,可颂哥儿也真叫人稀罕不是?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也像颂哥儿这麽乖巧,她也知足了。

再说连氏再怎麽讨人嫌,她既带了颂哥儿来,也给这个家带来了许多热闹,这热闹可是过去很多年都不曾见过的呢,她又怎麽会真嫌弃连氏,甚至与连氏一般见识?

何氏也就不再在意连氏的上不得台面,还笑着给连氏指了指,哪块尺头是她特地给她这妯娌挑出来做褙子的,哪块是给她做裙子的。

「弟妹再替我掌掌眼,若是给颂哥儿做衣衫,是那块宝蓝色的好,还是那块雨过天青的颜色乾净?」何氏笑着道:「再不然索性将这两块都给了颂哥儿吧,我们颂哥儿长得这麽白净,哪个颜色都配得上呢!」

何氏自是知晓这些绸缎不能久放,哪怕不在意花样过不过时,时间久了也容易褪色,这才毫不吝啬的将用处都一一安排好了,就算一块料子都不剩也无所谓。

殊不知这话听在连氏耳朵里,令连氏以为她这位大嫂是心里头松动了,想着万一这一胎还是生不出儿子,打算将颂哥儿过继了来。

要知道那丁香姑娘已经小产了,如今半死不活的躺在西小院养病呢,大伯哥两口子的两个指望,仅仅只剩下了一个而已。

连氏忍不住喜出望外道:「那敢情好,要是能在明儿宴客之前就将颂哥儿的衣裳先做出来,大嫂也能叫这孩子体体面面的跟着您见客去呢。」

这时还不等何氏答话,韩老太太正领着韩宓进了屋,恰好将连氏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老太太顿时就是一口啐出了声。

「老二媳妇你这是忘了我早几日对你的交代了,说是你大嫂若是没叫人去请你,便不许你来打扰你大嫂多睡一会儿懒觉?就是你怀着你那几个孩子的时候,我老太婆哪一日去扰过你的清静?怎麽自己享过福便忘了。」

连氏既然没明说什麽,韩老太太当然不能当众责骂连氏为何还没打消那过继的小心思。

可是老太太这几日本就心疼得很,心疼丁香那一胎平白就没了呢,如今又被连氏这麽一刺,彷佛在告诉她说,何氏肚子里的孩子未见得就是男丁,她的心可不是更疼了?

她也就只得拿着连氏不请自来这事当成了把柄,一直唠叨个不停,将连氏骂得连早膳都没吃好,刚放下饭碗便连连打起了嗝,这嗝又一直打到日头落了方才好转。

韩宓自是不可能为连氏说什麽好话,又觉得有她祖母这般挟制着连氏,她也就犯不着再操心什麽,至少不用害怕她娘真上了连氏的当,为腹中胎儿究竟是男是女而忧虑。

她将心思都放在明日的宴会上,好好的操持起来,也省得到时候哪里不够妥帖,显得韩家失礼。

可是韩宓千想万想都想不到,连氏就算被韩老太太骂了足足一天,却也不曾悔改。

第二日待客人们来了,连氏迫不及待的领着颂哥儿来见客,又在话里话外的夸赞颂哥儿有多好,分明是不叫客人以为颂哥儿将来才是这处宅子的主人便誓不甘休。

韩宓眼见着袁氏与宋太太都是满脸狐疑的望过来,显然是不好询问何氏本人,又不好问到韩老太太头上,便选了韩宓问个究竟。

这连氏与颂哥儿可是韩老太太带来的,万一韩家真有这个打算,要将二房的幼子塞给大房承嗣,她们也好帮着何氏母女应对不是?

何氏可是还怀着几个月的身孕呢,哪有韩家老太太与连氏这样的,不等那孩子落地便谈承嗣,这不是欺负人吗?

韩宓自然知晓袁氏与宋太太的用意,可她自己不方便明里解释,也只好微微笑起来,又在不经意间朝着两人摇了摇头,请对方不用担心。

她找了个机会将颂哥儿从连氏的手中领了过来,笑对袁氏与宋太太等人道:「如果我母亲这一胎给我添个小弟弟,我便打算求一求父亲母亲,将颂哥儿留下给我小弟弟作伴儿呢,也不怪我二婶母总是夸赞自家孩子,我娘和我也都瞧着颂哥儿可爱又乖巧,很是喜欢他。」

袁氏与宋太太听了这话便暂时替何氏松了口气,但连氏却像听到一声炸雷,整个人都不好了。

宓姐儿这是什麽话?这是说……只有大嫂生了个男孩儿,颂哥儿才能留在京城,反之便得叫颂哥儿滚回登州老家去?

那颂哥儿岂不是成了宓姐儿和她小弟的小厮了?!而自己可平白少了一个儿子,还什麽好处都捞不着?

连氏顿时顾不得眼下还有客人,黑口黑面的一把将颂哥儿拽了回去,压根不管颂哥儿被她弄疼了,皱起眉头双眼含泪。

「我过去倒是没瞧出来,宓姐儿小小年纪就是个会打算盘的。」连氏黑着脸责怪道:「颂哥儿可是我们二房的儿子,并不比哪个低一等,凭什麽将他留在京城给你的小弟弟跑腿儿听使唤?」

韩宓既是敢於当众说出那话来,便是她一来并不曾将袁氏与宋太太当成外人,也就不怕家丑外扬,二来就是要叫连氏早早知道,少拿着「过继」打他们家的算盘。

她都当着众人面说出这话来了,若连氏还是执意想将颂哥儿塞给她父母做嗣子,她绝不会答应!

她於是咦了一声,满脸都是惊讶,「二婶母这是什麽话?颂哥儿可是我的亲堂弟,就算他再也不回老家去了,留在京城韩宅,也是自家小少爷呢,怎麽就成了跑腿儿的?

「且不说颂哥儿这个乖巧劲儿,谁也舍不得使唤他,只说我父亲和我娘之前难道没跟二婶母商量过,若是二婶母愿意将颂哥儿留下,我父亲便要给他寻摸个好的开蒙先生了?」

韩宓既知道连氏打的是什麽算盘,实在不该这麽早就说出要将颂哥儿留下的话,也免得万一她娘真生了妹妹,颂哥儿的过继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那连氏若也因此当了真,岂不更得在这个後宅作威作福,见了好缎子想要,见了好首饰也想要,甚至连帐本都想翻来瞧瞧,将自己当成大房的主人了?

但谁叫她这位好二婶母不管她娘生还没生,一味耍弄自己那点小心机,甚至不惜当众发难,也不管这样是否会给她娘这个孕妇增添烦忧,那她便要叫连氏知道她的厉害!

她当众说得再清楚不过,颂哥儿只是留在京城读书的,只要连氏抱着叫颂哥儿给大房承嗣的心思,赖在京城不走了,到时候就算她娘生的是弟弟,颂哥儿承嗣无望,可京城也留定了,她管连氏舍得不舍得?

她就不信,京城的条件这麽好,自家也比登州老家强,祖母会不赞成将颂哥儿留在京城读书,也省得叫这孩子回了乡下再被连氏教养歪了。

果然听到韩宓这番话,韩老太太就点起头来,直道宓姐儿说得好。「登州老家哪能跟京城比,哪里有什麽好先生,若能将颂哥儿留在京城跟着他大伯父读书,将来既能给他小堂弟作个伴儿,兄弟间也能互相帮扶,这还真是大好事一桩呢。」

韩老太太虽然很盼着何氏这一胎是个男孩儿,便抵死都不愿意早早说起那过继之事,以免将她没降生的大孙儿吓跑了,不过颂哥儿若是能留下,却不用谈论过继不过继的问题,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何氏若能生个男孩儿,与颂哥儿便能帮扶兄弟,反之若生了女孩儿,索性就先将颂哥儿当成儿子养着,过上几年若还是生不了孩子,这孩子也养熟了,再谈过继不也是一样吗?

这祖孙俩也就在一唱一和间,将颂哥儿的去留定了下来,总之不管连氏愿意不愿意,这个儿子都得留在京城了。

再换句话说,等何氏真生了个儿子出来,连氏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只不过偷鸡的仅仅是少了把米罢了,连氏的损失却大极了,她丢的是儿子。

当然这要是叫外人论,就算如此也是连氏占了便宜,让颂哥儿回老家与留在京城,可决定了不一样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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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蜜夫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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