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若是您实在不愿意找镖局,生怕我二婶母或是丁香……一路上管不住嘴,两人又都是女眷,由镖师们护送难免有男女大防问题,我明儿一早便去温靖侯府借些人来也使得,再不然还能跟宋太太借几位娘子军。」

就在韩云枫说出他自有安排後,韩宓便知道自己那个雇镖局的提议太过儿戏了些。

她前一世既是做过十几年的金家大当家,一旦自家人手不够时,的确免不了会找上镖局,只是金家到底是商家,由镖局护送的货物哪里能跟两个活生生的女眷相提并论?

且不说女眷们在镖局的护送下处处不方便,处处都要顾着男女大防,只说连氏那一张嘴和那个做派,很容易就将家丑外扬了,更别提丁香还是个刚刚小产过的通房丫头,找上镖局实在不妥。

韩宓知错就改,更是连声提醒她父亲,衙门里的人与镖局一样用不得。

顺天府衙门下是有不少人手,因着不在捕快与差役的编制里,便不拿饷银月俸,说白了便是挂着听差的名头儿,实则只是些狐假虎威的闲汉,在衙门里随喊随到,也好赚些赏钱花用。

可这样的人才不好用,他们虽然不论公私差事都敢接,但谁知道哪一个又是被人收买过的?说不准就惹出事来。

韩云枫自是了解这些人,也压根就没打算使唤这些人,更用不着韩宓这般小心谨慎的提醒他,不过他也万万没想到女儿竟也明白这种事,还很是贴心的为他着想起来,他便一边笑道:「宓姐儿倒是个缜密的。」一边心头又忍不住感慨了一次:宓姐儿为何不是个男子?

「只是你这孩子也实在太爱操心了些,你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呢,这点小事哪里就用你出面去温靖侯府或是宋将军府上借人?

「恰巧侯爷今儿上午便已派了人知会我,说是侯府打算三两日後差人去接袁大人,问我要不要派几个人与侯府一路,正好也接一接你二舅舅,还等着我今日与你母亲商量好了,明日给他回话,眼下被你这麽一提醒,为父索性沾一沾侯府这个光也罢。」

这话说来虽然也有韩云枫的私心在,却也在无形中掺杂了些许对女儿的关爱,温靖侯既然已经主动开了口,将人情递到他手上,他高高兴兴接下来不就好了吗?何苦再叫女儿做这等求人的事儿?

他再怎麽爱做官爱钱财,又怎麽高兴能背靠大树好乘凉,亲家终归只是亲家,能帮他的有数,女儿将来却是要在侯府生活一辈子的。

如果她还没过门就引得温靖侯府反感,嫌她刚攀上了高枝便不见外的使唤起未来婆家人,将来岂不得越发看低她?

韩宓将她父亲话中的意味听得清清楚楚,心底难免又柔软了几分。

且不说她终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只说她父亲如今竟然时时刻刻都懂得再不能授人把柄,她便很该为此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啊。

前世她与她娘是没少承受父亲给予的苦难不假,可那毕竟是前世了,只要他这一世不再犯一样的错,哪怕这根本是来自於她的手段压制成功,她与她娘的日子都会好过得很,她娘肚子里的小弟弟出生後也有父亲疼爱。

就算她真心无法原谅他,她又何苦再为前世的错误与他为难?!

再说她韩宓可是做过十几年大当家的人,孰轻孰重她会分不清楚吗?与其拿着大把的时间和精力为难自己的父亲,闹那旁人喜闻乐见的窝里反,她还不如将目光放远一些,手段多给暗中的对手使一使,也好多替自家挡一挡外来的纷扰,再替自家多谋一些好处呢!

否则她就是斗倒了自己的亲爹,自家这娘儿仨又该如何自处?要知道一个家里有没有男主人撑着场面,可是大大的不同。

然而别看这父女俩已是为丁香一事达成共识,两人都没想到,那丁香明明才刚小产没几日,看起来彷佛一个半死之人,却在第二日得知自家老爷要将她送回登州老家「静养」後,便从病榻上爬起来,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意欲冲出西小院仆妇们的重重包围,再冲到正房与何氏拚一个你死我活。

好在她这样的闹法虽然烦人了些,却正中韩宓下怀,又使得韩老太太都对丁香彻底厌烦起来。

韩宓虽然不忘叫人死死拦住丁香,无论如何也不许她踏出西小院一步,以免打扰了何氏的清静,却也不忘立刻差了人去衙门给韩云枫送信儿。

她父亲是已打定主意要将丁香送走不假,想法也从根子上有了大转变,明白小妾通房是乱家的根源,她本觉得这样就够了,可丁香却在这种当口搏起命来,她无论如何也得再给她父亲加一把火,难道还白白浪费了这样送上门的机会不成?

却也正是韩宓这个消息送得及时,当时便令韩云枫大松了一口气。

他今日才一上衙,他的顶头上司李知府便寻了他去说话,说是家中有人送来了两个美貌乐姬,话里话外都表达了一个意思,那便是想要赏一个给他。

韩云枫便在得了女儿送来的消息後,立刻诚惶诚恐的跑到李知府面前,张口便告起了假,说是马上要回家处置後宅纷乱,又趁机推辞了李知府的好意,说什麽也不愿将那个乐姬领回家。

「单是区区一个通房便已搅得下官家反宅乱了,还请大人多多体谅下官,下官……实在惧内得很,想来这辈子也享不得这样的齐人之福了。」

其实韩云枫明白得很,他这位顶头上司为何偏偏选在这等时候送他美人儿,谁叫他先是在大考过後连升三级,再不是一个不足为惧的小小推官,背後又有大舅兄何凤亭与温靖侯府这两棵大树乘凉呢?

那麽哪怕李知府并不曾被秦阁老等人拉拢了去,也定然因此对他生了忌惮,便也明里暗里给他使些绊子,送美人儿这样的小事只是刚刚开始,也只是个小小试探。

若他领受了李知府的「美意」,将来谁知道这一位又会如何针对他?

他也就不惜摆出一派完全不怕家丑外扬的架势,再加上他那无比真实的汗流满面、神情忐忑,还当真令他的上司以为他家真的家反宅乱起来。

这位知府老爷便在幸灾乐祸中准了韩云枫的假,连那位美人儿也答应不送了,却也不忘在韩云枫临走前又挤兑了他几句,话里话外都是笑话他怕老婆。

「虽说韩贤弟的仕途有大半是沾了何家的光,贤弟如今既已是正五品,又何苦如此惧怕家里那个河东狮?真是可怜啊……」

可他又哪里知道,韩云枫最最忌讳的便是这个?

这说法在上一世时,根本就是韩云枫一辈子都不愿被人提起的痛处,否则他当初也不会与孙氏勾搭上,多半是为了出一口旁人都笑他「依靠何家才得以官禄亨通」的恶气。

韩云枫便带着这样的恼怒归了家,却又不敢真的埋怨何家什麽,也就索性将这样的不快全都归为「丁香这个奴才不省心」上了。

这样的他又怎麽会对丁香手下留情?

丁香在挣扎了半日後,终於等到老爷回来,却也还不等她露出一点点得逞的笑容,再扑上前去一诉委屈,韩云枫已是张口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那强撑起来的力气便如同涨满的皮球被一针扎破,噗的一声漏了个乾净。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也想努力的回忆些老爷曾经的好,却终於悲哀的发现,若不是她侥幸怀了身孕,老爷对她……不过是那麽回事儿。

在场的众人遂瞧见丁香一下颓靡了下去,不但人已是摇摇欲坠,闹腾了半日累出来的红脸蛋儿也在瞬间变得惨白。

韩宓早就防着这事,早早的叫王嬷嬷喊了郎中来守着,否则丁香未必扛得过这一关。

韩云枫今日一早已给温靖侯府回了话,温靖侯也打算明日就差人出发,於是两家人便在第二日汇聚在了一处,在天色还未亮时浩浩荡荡离了京城。

韩家便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一次送走了两个大麻烦——一个是曾经怀过身孕还早於何氏、又被数人当过拿捏韩云枫把柄的通房丁香,一个是曾经想方设法将自家儿子过继给何氏的连氏。

韩家的後宅突然就清静了起来,清静得连韩宓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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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蜜夫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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