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六十一章挑拨秦派内哄】
韩宓的确早在去通州小住时便已猜到了,前世金家那本帐本也许就是皇帝差人扔到她房里的,分明是打算借助她这个大当家之手,阻止金家继续做礼王的小金库,也就是说……皇子间的明争暗斗,早就被皇帝居高临下看在眼里了。
这麽说来,她眼下就不该撺掇庄岩,利用一个小小的于德海替齐王除掉秦阁老、除掉礼王背後这个外家靠山。
若这一切也被皇帝明察秋毫看在眼里,岂不是成为齐王的污点,甚至被皇帝打上「暗算兄弟、残害手足」的烙印?
可是前世齐王既然能做成太子,便该是皇帝考察多年的结果不是吗?也是皇帝默许他这些皇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结果不是吗?
齐王是皇子里头最为仁厚的一个,他的外家也从不打着他与皇后娘娘的旗号鱼肉百姓,操纵朝堂,这比礼王和他的外家秦府可不止强了一星半点。
因此韩宓便非常笃定,只要齐王不是突然换了性子,譬如变得狠戾非常、野心极大,既做不得仁君也当不得明君,这等替他父皇多挖几个大蛀虫的事,皇帝也一定喜闻乐见。
更何况她与庄岩已是几乎接近了事情真相,那便是秦阁老一派手中一定有个小金库!前世既有金家愿意出这个血,如今没了金家也还有别人家,就算没有别人家,也还有很多肥缺可以贪墨……
韩宓也毫不迟疑的说出了那番话,让庄岩只管静待他的人手带回惊喜,到时再将于德海好好利用起来也不迟。
庄岩闻言便轻笑点头,显然也是极其赞成她的想法。
戴宏既然已经转投秦阁老,还不惜在独女十一岁时便将她当成投名状,秦阁老在都察院已有了比孙连堂职位更高的自己人,如果孙连堂只是想央求秦阁老帮他起复,秦阁老这个老狐狸又怎会在他身上再浪费精力?更别提孙家已经落魄,戴宏也趁机撺掇不少言官,替他痛打孙连堂这个落水狗了。
这分明是戴宏也不愿孙连堂起复,再令他多出一个竞争对手,这一手也是故意做给秦阁老瞧的,以此警告秦阁老别在都察院脚踩两只船,要不然御史、言官们怎麽就能形成一边倒的局势,个个都争先恐後地弹劾起孙连堂?
虽说这本就是宓妹妹她二舅舅的计谋,戴宏不过是被这计谋利用罢了。
庄岩与韩宓一样肯定,孙连堂约见秦阁老一定不是为了起复,至少眼下就不是孙连堂起复的好时机,孙连堂自己也一定心知肚明。
可万一孙连堂先不求起复,反而诚惶诚恐的帮助秦阁老排忧解难呢?譬如劝秦阁老速速将小金库转移,再将手中的帐本销毁、将相关人等或灭口或封嘴,以免落人把柄呢?
等秦阁老听了他的劝,及时排除了後顾之忧,再等一阵子,叫孙家的臭名声缓缓散去,被京城新出的笑话或风声所遮掩,孙连堂的起复才算到了时机。
庄岩就笑着与韩宓商量道:「如果这两人的见面真如我们所料,是秦阁老手中掌握着效忠礼王的小金库,我们不如……」
韩宓顿时听得眼睛一亮。
庄岩想趁着孙连堂急於替秦阁老排忧解难、替自己缓缓铺路起复的机会,将戴宏这位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彻底拉进这滩浑水里来。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只要秦阁老与孙连堂密谈的内容被庄岩的人手探听到,这岂只是抓住了秦阁老的一个把柄。
若能再趁机将这风声放到戴宏耳边,叫戴宏得知孙连堂抵死都不愿放弃起复的机会,自己的新靠山也不够稳妥,怎麽看都有往孙连堂那边倾倒的迹象,他必然会惊慌不已。
到时候只需在这几人身边一挑拨,再让孙连堂得知自己被弹劾竟是戴宏搞的鬼,这群人一定会自乱阵脚,甚至互相撕咬起来,如此一来,戴宏还会想借助秦阁老继续高升吗?
一旦他只顾得上与孙连堂狗咬狗,且不说这两人的前程已经成了难题,秦阁老也势必会被牵连。
庄岩见韩宓也很赞成他这个主意,等两人分头回学馆上完课,他便将命令传了下去,也好叫他的人将戴宏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先传到孙连堂耳中。
孙连堂家中早就乱了套,又接二连三的死了好几口人,饶是如此也未能平息平乐长公主的虎视眈眈,他就算知道自己被御史言官们弹劾成马蜂窝了,也还来不及派人去打听,毕竟与那闻风奏事的弹劾比较起来,平息长公主的愤怒要更重要些。
谁叫平乐长公主将孙玉容勾引苏驸马的帐算到孙家头上,如今藉着苏辰生之死对孙家开了刀?如果这一切都源於平乐长公主的能力与授意,那等平乐长公主气消了,御史言官们自然也就消停了。
孙连堂没急着去打探言官一派怎麽突然一边倒,而曾经的对手或曾经的同僚好友,也全都一窝蜂的朝他落井下石时,就已经先将这一切都归在平乐长公主头上了。
可是就在他办好老妻和孙女儿的丧事之後,弹劾之声却越来越大,还颇有些不弄死他便誓不甘休的架势,孙连堂突然便生出了几分狐疑。
要知道,他在没摔断腿前可是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是朝堂上公认的秦阁老接班人,手下也有一班自己的拥趸,怎麽他不过是归家养了几个月的伤,自家又遭遇了一些变故,那些拥趸便都变成哑巴了,还有迅速背叛他的?
若这一切都是平乐长公主指使的,那也实在太骄纵了,她分明是想要孙家全家人的性命,来填她这天之骄女的愤怒!
就在孙连堂心生怀疑之际,下人将一份帖子递到他面前,说是顺天府知府李逢春想要前来探望他,还请他定个时间。
孙连堂这才想起来,就在早些日子他曾经领了秦阁老的命令,叫人往李逢春面前递了一份状纸,告的便是顺天府同知韩云枫。
但孙玉容既然已经死了,韩云枫也没了「小卒」之用,无法再帮秦阁老去拱温靖侯府这个「将」,就算李逢春已经颇为识趣的将韩云枫压制了,也帮不上孙家一分一毫。
在接了李逢春的帖子後,孙连堂迟迟提不起兴致来见这个人,他早就不将拿捏韩云枫的事放在心上了,他只求他的恩师秦阁老尽早与他碰面。
怎知李逢春没等到孙连堂的回话,第二日、第三日又锲而不舍的差人来询问,同时还不忘备上一份厚礼。
孙连堂等不到秦阁老传话来,又看在那份厚礼的面子上,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下人给李逢春带了信,约李逢春这日午後来见他。
谁知等李逢春来了孙府之後,在不经意的闲谈之中竟令孙连堂突然得知,那些蜂拥起来弹劾他的御史言官,竟有一半以上都是被戴宏撺掇起来的。
孙连堂顿时惊讶的咦了一声,直道戴宏也是秦阁老一派,怎麽可能如此不讲情面?「李大人这话可要有凭有据啊,否则等老夫去与戴大人对质,李大人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李逢春自然知晓孙连堂这不是不信,而是想从他口中掏出更多更重要的消息来。
他毫不中计,笑着回道:「孙大人浸淫朝堂多年,又本就是戴大人的下属,总不该不懂戴大人是为了什麽吧。」
他李逢春不过是个顺天府知府,并不是都察院的官员,哪里知晓戴宏一切所作所为都有哪些细节?他眼下不过是看在孙连堂频频遭受打击的分上,前来「安慰探望」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孙连堂的书房外响起小厮的回禀声,说是秦阁老差人给老爷送信来了。
李逢春便趁机起身与孙连堂告辞了,他已经达到这次前来的目的,不但将戴宏的伎俩透露给孙连堂知道,还得知秦阁老终於要见孙连堂,孙连堂也没追问他将韩云枫整治得如何,想来是顾不上这事了,那他何必久留?
庄岩也在李逢春离开孙府的半个时辰後,得知秦阁老要在今晚前往小洞天与孙连堂见面,他便笑着派人速速往小洞天送信,好叫他那几个早就等在小洞天的人手赶紧打起全部精神来,等今晚办完差事,尽早回来交差歇息。
他那几个手下已经在小洞天守株待兔三天四夜了,这几日对秦阁老来说不算久,但孙连堂早就等得心里长草,他的手下也等得很是焦灼了。
只是庄岩怎麽也没想到,今晚的小洞天会这麽热闹。他的手下埋伏在房梁上,不只将很多关於秦阁老的秘密听得一清二楚,还意外得知孙连堂告了戴宏一个大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