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er 27
跋涉千里,却是落得一场空。
小蓝仍是好奇地东张西望,对草原上的宫殿感到无比新奇,浑然不知他已经失去了和亲生父亲相见的机会。而默然离去的秋练雪,心中则有一抹无名的酸苦。
母亲的劝告犹在耳边:“趁他的誓言还未褪色……不要因无谓的坚持而致终生之憾……”
她,还是来迟了吗?
猛然想起战场上喀什青年临终的托付,她回头欲传警讯予朵娜,却发现王宫大门已然紧闭。
正自思索间,苍老的呼唤声传来,充满兴奋与欣慰:“尊贵的朱雀,你终于来了!”
她闻声转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名老者——
正是五年前陪同朵娜到中原寻人的老臣齐瓦那。
“尊贵的朱雀,天空之子出门了,他接受乌尔王的邀请,到王宫为天山各部族寻求和平。”老人慈蔼的向她解释,似乎惟恐她因失望而离去。
秋练雪听了心一沉,情知大事不妙,她立即将小蓝交到老人手里,匆匆说道:“这是我儿,劳烦照顾。”
说完便从包袱中抽出随身的柳叶刀,插在腰间。
老人从她手中接过孩子,看到男孩那双湛蓝无邪的眼眸,先是一怔,接着脸上出现激动的神情,大声地说:“齐瓦那以真主之名发誓,将以生命保护这个孩子。”
可惜,秋练雪早已远去,听不见他的誓言。此时此刻,在草原上以轻功疾奔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若不能将他救出,才是终生之憾。
※※※
疾行了一天,秋练雪终于到达了天山西麓,乌尔族的根据地。
深夜时分,黑夜为草原罩上了漆黑的布幔,她施展轻功,只身夜探乌尔王宫,纤细婀娜的身形在宫殿的屋脊上几个起落,直奔地牢所在之处。
她一路上抓了几名乌尔士兵询问,探得舒翰鹰和瓦普族的旅长现正被囚于王宫地牢之中,便立即往地牢奔去。
皇宫地牢门外——
“啊、啊……”几声闷哼,她利落的点倒了守门的士兵,悄无声息的潜人了地牢。
牢房里,皇宫卫兵来来去去,显然是守备森严。
躲在暗处的秋练雪算了一下,总共有十五名,要在同一时间撂倒这一屋子的人,又不能惊动王宫守卫,即便是她,也踌躇不前了。
突然,牢中传来一阵歌声——
那是男性强抑思念的低唱,深浓爱恋,却又凄然神伤,令人听之不禁动容。
她乍听之下,心神激荡,久久不能自己——那是她这五年来午夜梦回之时,怎么也忘不了的歌声。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洒落,将牢房照得光亮。
只见左首墙边,坐着上名身穿王族服饰的男子,身形高挑挺拔,暗红长发编成长辫,辫稍还系着一方象征身份的青玉。
男子尊贵的形象,令她感到陌生。
牢房中传出低语声,显然还有其他的囚犯。为了倾听牢友的话语,男子转脸。
在月光下,她清楚看见他深邃俊挺的面容,还有,那双深如海水的蓝眸。
她不禁眼眶湿热,喉头哽咽,心中浪潮汹涌,几乎无法自持。
不行,事关生死,我得冷静下来。秋练雪心中强自警惕,她闭上双眼,背贴着墙,深吸了几口气,平顺呼吸。
待回复了平日的冷静后,她伸手入怀,掏出了临别时寒月所赠的暗器。
“天空之子,我的好友。”牢房中传出斯文的男声。“已经好多年未听见你唱歌了,为何此时你的歌声如此悲伤,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喀什族的天空之子,亦即是舒翰鹰,并没有回答牢友的问题,只是低声自喃:“拉夏尔,你曾经深爱过一名女子吗?”
叫拉夏尔的男子闻言长笑道:“我有八个妻子,十二名小妾,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舒翰鹰听了微微一笑,继而神情黯然地说道:“拉夏尔,你知道我曾经到过中原吗?”
拉夏尔笑道:“这早已成为草原上的传奇,喀什族的天空之子从中原带回千两黄金,以他的勇敢和财富,重建败落的喀什族。没人知道,被放逐到中原的苍鹰是如何致富的。”
“也没有人知道,我虽然从汉人手中取得黄金,却将心遗留在中原。”他的声音苦涩。
“天空之子,难道你……”拉夏尔略显诧异地说道:“你爱上了汉人女子?!”
他低声说道:“而且是美丽倔强的朱雀。”
“朱雀?哦……”拉夏尔会意地点头。“我明白了,她不愿意离开守护的家,随你到草原来,对不?”
舒翰鹰黯然不语。
“我真不明白,只不过是个异族女子,你居然为了她,不肯……”
突然飕飕几下轻响,牢房里的烛火在一瞬间全灭了,守卫士兵纷纷叫嚷起来:
“怎么回事?”
“灯火怎么会一起熄灭了?”
“是巫术!”
“别让犯人逃了!”
“哎哟!”
只听见牢房里众士兵惊惶叫喊,乱成一团,不一会儿,渐渐没了声息,显然全被人暗中撂倒了。
牢房中的舒翰鹰和拉夏尔两人对望了一眼,谁都没有出声。
沉寂了一会儿,黑暗中传来清冷的女声:“钥匙在哪里?”
舒翰鹰先是一怔,随即回答:“不在此处,乌尔王随身带着。”
话甫说完,他立刻察觉有异——
她说的是汉语。
自从天山南麓开战以来,所有在此经商的汉人早已纷纷逃回中原。
别说是汉人,就连各族的老弱妇孺也迁移避难。
然而,此时此地,居然会出现一名身怀绝技的汉人女子,那简直是匪夷所思。
忽然,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想法在舒翰鹰脑际掠过——
他的心怦怦急跳,双手微微颤抖,心中有抹此生不敢去想的期待。
黑暗中听见清脆的火石相击声,不久,在火光闪动下,他看见了那立在牢前的人影——明艳的容颜,炯亮的凤眼,冷然倔强的神情,正是他日夜思念的人儿。
喉头因极度激动而上下抽动,使他半晌无法发出声音。
一旁的拉夏尔见他如此神情,不禁好奇朝牢外张望。天空之子向来以沉着机敏闻名,究竟是什么人使他几乎失去自制?
“你好吗?”好不容易,他从喉咙挤出略显奇怪的招呼。
秋练雪定定的注视着他,一语不发,双眼眸光闪动,显然也是强抑着激荡的情绪。
一个牢里、一个牢外,两人就这样凝视着对方,半晌无语。
秋练雪突然解下身上的包袱,从中掏出披风,略显局促的递给牢中的他。
“我是来将披风送还给你的。”她语气僵硬地说道,也不管这不远千里、前来探监的理由着实有些奇怪。
舒翰鹰听她如此说,心中激荡不已,却忍不住嘴角绽笑。
他的朱雀哪!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这么不擅表露心意。
他伸手接过。微笑说道:“花了五年的时间才补好,看来,你的手很不灵巧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