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怎么
朝阙给出的办法就是——
跑步。
晚自习结束,时迁收拾完东西,臂弯里抱着回去要背的课本和笔记,半信半疑地跟着朝阙往教室外面走。
她避开大多数人常走,距离教室最近的楼道,选择了另一边稍微有些远的出口。
长长的走廊,楼道灯很暗。
如果只有时迁一个人,她是不敢走这条路。
不知哪个教室窗户没有关,米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
窗帘轻轻拍打起空气,仿佛白色的巨大羽翼,在时迁的前方飘舞着,鼓涨成潮汐般壮阔的圆弧。
风骤然停下的那一刻,羽翼收拢。
有一个小孩子,突然闯入视野中。
一个眨眼,人又不见了。
“朝……朝阙……”
时迁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她扭过头,发现自己前后左右都看不见朝阙的身影。
“朝阙……”时迁神色慌张,又喊了一句,“朝阙,你在哪儿啊!”
“刺啦——”头顶上的走道灯,也熄灭了。
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时迁记得出教室的时候明明有看到月光。
她吓得蹲在地上,书本掉落一地,双手环抱着自己,浑身发抖。
“别怕。”
耳畔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时迁方抬头看过去。
走廊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朝阙迈着步子,往回走了几步,到她跟前,捡起她掉落的书本。
“我……我刚刚好像看到……”
“我知道。”他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一个恶作剧罢了。”
“恶作剧?”时迁诧异地看着他,恼羞成怒,“你怎么能这样吓唬人呢!你……你太过分了!”
明明很生气,女生说话的声音也不尖锐,反而满是委屈。
软绵绵地埋怨,让朝阙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不是我。”
“……哦。”错怪了人,时迁摸着被碰的地方,脸涨得通红,磕磕绊绊地道歉,“对……对不起。”
“嗯,不碍事。”朝阙抬了抬唇角,继续向前走去。
时迁跟在他旁边,脑袋低垂着,望着脚下。
两个人的影子越拉越长,然后融为一团,每走过一盏路灯,以此往复。
性格沉稳的……妖怪,都是像他这样吗?喜怒不行于色,顶多是偶尔勾起嘴角笑一笑。
或许对他来说,不过是习惯性的动作,在时迁眼里,这一举一动,都令人怦然心动。
眼前的这个妖怪,真的是祸害啊。
无论是对周遭事物的冷淡与漠不关心,还是一本正经的给她解释有关妖怪的事情。
亦或是被吵醒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又或是,像刚刚那样,抬手点点她的额头,眼神柔软。
“朝阙!”时迁突然大喊了一声。
男生停下脚步,侧过头朝她看过去,幽深的眸子,又一丝极难察觉的深蓝一闪而过。
“怎么了?”他问。
“你……不是给我吃了奇怪的东西?”
让我老想着你。
“嗯?”
“我……我尾脊骨,痒……”
“……”
朝阙在橘黄色的灯光里,笑起来,极轻的笑,温和又短促,“不是说了,跑跑步,就不痒了。”
“朝阙,跑步真的能止痒吗?”
“嗯。”
“我是人类,但我不是傻子……”
“你不相信我?”
“……”
下一秒,天旋地转。
朝阙弯腰抱起时迁,踩上走廊的栏杆,纵身一跃。
时迁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碎发扫过脸颊的时候,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
三层楼高的距离,顷刻间,便从教学楼落到地面。
操场就在不远处,朝阙把她放下来,朝着跑道扬了扬下巴:“你跑一跑,就知道了。”
时迁老老实实地摆好姿势,半躬着身子,左脚右手分别向前,等待朝阙的发号施令。
“跑啊?”朝阙看她摆着姿势半天不动,有点无语。
“……哦。”
上了一天的课,加上晚自习,操场上的学生早散了。
月光如水,偌大的校园看似宁静祥和。
而住宿式的校园里,在寝室锁门熄灯之前,总能找到三三俩俩徘徊在外面,不乐意回去的学生。
赵梓杉一行人从小卖部回来,目光都□□场上行只单影的人给吸引。
“那是……咱班新同学?”
“她有病吧?”舒晴啐了一口,“大半夜跑什么步,脑子摔坏了吧。”
林书宜接过邱成递过来的奶茶,喝了一口,俏皮道:“我挺佩服她,学习上这么拼,还热爱运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也不知道是谁刚来的时候,一副虚弱得要死了的模样。”舒晴鄙夷道,“真会装。”
“我有点儿奇怪,你最近怎么老针对她呀?”林书宜不解。
“还不是因为……”舒晴偷偷看了眼还盯着操场上跑步的人看的赵梓杉,用力地跺了跺脚,“还不是因为她勾搭你家邱成!”
一口锅从天而降的邱成:“我怎么不知道她勾搭我了???”
“你看,他现在就替她说话了。”舒晴盯着邱成,道,“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我……”
“你停顿了三点六七秒。”林书宜淡淡道。
“艹,你们女生简直不讲理!”邱成气得,掉头就走。
赵梓杉也觉得两个女生有点无理取闹,追着哥们跟上去。
两个人找了个没监控的地方,并排坐在阶梯上。
邱成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缓缓吐出青白色的烟圈。
良久,他开口:“你有没有觉得,咱班新同学,好像有点奇怪。”
“她不会真勾搭你了吧?”赵梓杉也熟练地咬着烟。
“滚,你还跟你老婆夫唱妇随了啊。”
“别提她,我已经有点烦了。”赵梓杉撇撇嘴。
话题带过,赵梓杉又道:“其实仔细看,咱班新同学长得还不错。”
“嗯,尤其是她变白了之后。”邱成点头。
不过想起什么,邱成浑身打了个抖,又道,“不过,总感觉,她不能惹。”
赵梓杉挑眉,不置可否。
黑暗中,露出一个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过的邪笑,。
另一边,操场上。
跑到第三圈的时迁,已经不能算是在跑步了。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点一点向着跑道的尽头挪去。
那里,朝阙在等她。
好不容易抵达终点,时迁一屁股就要坐下去,被朝阙扯了起来。
“别坐,直接走回寝室吧。”
时迁哀怨地看着他,“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那你扶着我。”朝阙不为所动。
时迁更怨念了。
是,她尾脊骨是不痒了,但,那是因为,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提不起一点劲!
尤其是身体下半部分,就跟打了麻药一般,完全麻痹了。
“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朝阙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我保证,明天,甚至以后,都不会痒了。”
这一笑,时迁恍惚地,直到入睡时,都没有从朝阙那张绽开的笑颜中走出来。
而第二天一早,女生寝室某房间,响起一声尖叫。
“啊——!”
时迁摸了摸尾脊骨冒出来的一小团毛茸茸的东西,身体也跟着抖了抖。
“我……我怎么,也长,长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