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毛虫
“起床吧,”皇帝将她小肥爪子拨开,又摸了摸她肚子:“饿不饿?咱们吃东西去。”
妙妙开心了,翻身坐起:“好。”
皇帝不习惯别人贴身伺候,也没叫人,自己穿了外袍后,又从一边儿取了妙妙的小衣裳,亲自帮她穿上。
他曾经帮着小女儿穿衣,这会儿再照看小妻子,自然不觉生疏。
妙妙的衣裳小小的,鞋子小小的,袜子更是小小的,落在皇帝手里,有种袖珍的可爱。
帮她穿好之后,他还是没忍住,将胖喵喵抱住,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亲。
妙妙吓了一跳,小脑袋往后一缩:“做什么?”
皇帝厚着脸皮:“妙妙可爱,亲亲你呀。”
妙妙有点不好意思了,杏眼看他一看,忽的凑过去,轻轻的,在皇帝脸上亲了一下。
皇帝受宠若惊:“妙妙做什么呢?”
小姑娘认真道:“小哥哥也很可爱,妙妙亲回去。”
皇帝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满脑袋粉红泡泡,很爱怜摸了摸妙妙小脸,随即笑了。
他的小妻子,真可爱呀~~~
早膳之前,皇帝习惯往花园去习武,疏通筋骨,这会儿也不例外。
怕小姑娘觉得枯燥,肚子饿的难受,便叫她留在内殿,先吃些点心垫一垫。
哪知妙妙一听说他要去习武,点心也顾不上吃了,非要跟着过去看。
“小姑娘家家的,看这些做什么?”皇帝觉得好玩,捏了捏她脸颊,道:“听话,跟嬷嬷过去吃东西。”
妙妙杏眼扑闪闪的:“可妙妙想看杂耍。”
皇帝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扭头去看她:“什么?”
小姑娘奇怪道:“妙妙说,想看杂耍。”
陈庆忍着笑,默默将脸别开。
“不是杂耍,”皇帝这么厚的脸皮,也有点禁不住:“习武是为强身健体。”
妙妙问他:“比如说?”
皇帝怕她不明白,耐心的半蹲下,解释的很浅显:“假如妙妙遇见坏人,当他想欺负妙妙时,妙妙就可以把他打跑。”
小姑娘眼睛一亮:“妙妙也要学。”
“不行,”皇帝揉揉她小脑袋:“你还太小,学什么学。”
“不,”妙妙不开心:“就是要学。”
“好吧,那就学,”皇帝不忍心拒绝,估计她没多少耐心,很快就会放弃,便随口应了:“朕亲自教你就是。”
皇帝年少体健,此前坐镇西北,身手强悍,远非寻常人能比,这会儿教一个小娃娃,自然大材小用。
可他对着妙妙,永远有一万分耐心,往日里练剑,今日却改为拳脚,动作放的缓慢,慢慢教给小姑娘。
妙妙头一次接触这个,倒也很有兴趣,眼睛亮闪闪,学的有模有样,只是她小手小脚,即使姿态认真,也只会叫人觉得可爱,而不是威胁。
皇帝认真的教了半天,待到早膳备好,便打算带着她过去,妙妙小胳膊伸过去,作势打他一拳。
皇帝也不在意形象,假模假样的往边上一倒,装作身受重伤:“好痛!”
陈庆与一边几个内侍眼角抽动,齐齐别过脸去,假装自己没瞧见这一幕。
妙妙却当真了,立马蹲下身去查看,皇帝适时地做出虚弱姿态,眼睛半合起来,气若游丝。
妙妙慌了,伸手去推他,却见皇帝没有动静,更加焦急起来,向一边陈庆道:“陈总管,快叫太医来呀!”
陈庆见着这场十分拙劣的戏,不知道是否应该配合下去,妙妙却已经急的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快呀,小哥哥不动了!”
皇帝听见她哭声,就知道玩儿大了,赶忙坐起身叫她:“妙妙。”
小姑娘怔怔的回头去,便见他已经坐起身,向自己伸手:“小哥哥没事儿,别怕。”
坏人,原来是在骗妙妙。
呆呆的看着皇帝,大颗的眼泪从小姑娘杏眼里冒出来,妙妙站在原地,很受伤的看着他,哭了。
没有理会皇帝,她转过身,一边拿小手擦眼泪,一边往寝殿那儿去。
完了,玩儿大了。
皇帝一阵心慌,又愧又悔,赶忙追过去拦住她,蹲下身,诚恳道歉:“是小哥哥不好,不该骗妙妙,小哥哥给妙妙道歉,好不好?”
妙妙委屈的抽着鼻子,小声哭:“坏人!不跟你玩儿了,妙妙要回家,要阿娘!”
可别,皇帝心底虚,这才头一天呢,就把小姑娘惹恼了,以后可怎么骗人家嫁过来。
“朕那会儿是想同妙妙开玩笑,没想到吓着你了,”扶住小姑娘肩膀,皇帝温柔道:“妙妙打朕消气,好不好?”
妙妙抽抽搭搭哭了一会儿,勉强停下来,道:“不打,妙妙要回家。”
“才刚过来呢,怎么就急着回去?”皇帝柔声哄她:“这样吧,朕带你去吃小点心?”
妙妙眼睛有点儿红,气鼓鼓的,像只小松鼠:“不吃!”
皇帝努力想自己还会什么:“朕还会梳好看的小辫子,待会儿给妙妙梳。”
妙妙瞪着他:“不稀罕。”
语气已经有些软了。
皇帝听出小姑娘松动,又加一把劲儿:“没关系、没关系,朕带你去骑马,好不好?妙妙骑过马吗?”
妙妙起了兴趣,但还是不想这么快原谅他,板着小脸,道:“没有。”
这么小的孩子,魏国公府怎么会教她骑马呢。
皇帝捏着她一只小手亲了亲,道:“那过几天,朕带你骑马去,算是赔罪,好不好?”
妙妙眨眨眼,糯糯的哼了一声,勉强原谅他:“好吧。”
“那咱们走吧,”皇帝将她软绵绵的小身子抱起,往前殿去:“吃饭去啦。”
妙妙哼了一声,但是也没有甩开他手。
……
昨天进宫之后,妙妙跟皇帝一起玩儿了一整天,这会儿也该收收心,准备自己的功课了。
皇帝往前殿去批阅奏疏,不想叫小姑娘离得远了,便叫人在边上摆了一张小桌子,叫妙妙坐在旁边照着字帖描,等皇帝得空儿,再念诗给她听。
皇帝还很年轻,面容俊朗出众,声音低沉好听,念诗时语调抑扬顿挫,捧着书,边念边踱步,阳光照在他脸上,连睫毛都是金色的。
小姑娘托着腮看他,不知不觉,竟然呆住了。
“小哥哥,”缓过神来,妙妙问他:“刚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哪一句?”皇帝看一眼书页,重复道:“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妙妙将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嗯!”
“怎么说呢,”皇帝想了想,觉得解释不清,看一眼窗外天色,微微一下,捉起那只胖喵喵,抱着出门了:“还是带你去见一见吧。”
宣室殿东侧不远处,便是宁波湖,正是夏日,天高云阔,衬的湖面波光粼粼。
湖水透彻见底,走的深些,不止是活泼游鱼,还能瞧见底下水草轻摇。
皇帝吩咐一声,早有人摇了画船来。
那画船外罩雅致轻纱,内里宽敞大方,其中装饰锦绣,设有案几软塌,两碗温茶,几碟精致点心,并干果蜜饯,极是舒适。
皇帝抱着妙妙进去,到船边儿坐下,吩咐人摇进湖中心去,先指了指天,后指了指水,道:“这就是春水碧于天。”
妙妙有点怕水,缩在皇帝身边向下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底,赶忙将小脑袋收回:“好深呀。”
“今天不成,”皇帝见她怕水,便抱着她往里靠了靠:“再过几天,朕带你来钓鱼。”
“钓鱼?”妙妙最爱吃鱼,一听这话,杏眼就亮了:“为什么不能今天钓?”
“因为,”皇帝看着那片终于挪到这边儿的乌云,抱着小姑娘进了船舱:“要下雨啦。”
“嗯?”妙妙原本还有点儿疑惑,没过多久,便听外边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偷偷将窗户打开一点儿,便见平静湖面上忽起万千涟漪,遍是水花。
果然下雨了。
皇帝将妙妙放在软垫上,见她还坐着,便伸手去挠她痒痒,小姑娘最怕痒,蹬着腿倒下去,笑个不停。
于是皇帝也躺下去,搂住她软绵绵的小身子,笑道:“这就是画窗听雨眠。”
妙妙还小,对于外界的辨识能力不高,但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好处,心思纯净,更能感知到外界的善恶。
“小哥哥真好,”妙妙咬着小肥爪子,杏眼无意识的眨巴几下:“妙妙说什么,都往心里记。”
皇帝亲了亲她额头,温柔道:“谁叫妙妙这么可爱,朕最喜欢呢。”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皇帝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抱着妙妙往回走。
前殿里头,他还有没批阅完的奏疏呢。
妙妙乖巧的伏在他怀里,不吵不闹,路过宣室殿前的月季花丛时,方才惊叫道:“有蜗牛!”
皇帝顺着她视线去看,才见不远处那朵粉色月季的花瓣儿上爬了一只蜗牛,壳儿是白色的,脑袋探出来,触须一伸一伸。
“妙妙喜欢吗?”皇帝道:“要是喜欢,就捉回去养。”
小姑娘两眼发亮,惊喜道:“可以吗?”
她这样,皇帝倒是一愣:“妙妙没养过吗?”
“没有,”妙妙遗憾的摇头:“阿娘不许妙妙养。”
也是,皇帝想了想,正统的贵妇们,才见不得女儿养这个呢。
“没事儿,反正在这儿养,她也不知道,”皇帝暗搓搓的鼓动她:“咱们偷偷养。”
妙妙开心道:“好!”
只可惜,她的开心只持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早,就消失无踪了。
“小哥哥!”皇帝起身后,正洗漱呢,就听见妙妙带着哭腔的声音:“它受伤了!”
皇帝吓了一跳,赶忙扭头:“谁受伤了?”
“妙妙的蜗牛,昨天放在窗台上,不知怎么摔下去了,壳儿都摔没了,”小姑娘捧着什么东西给他看,难过的快要哭了:“你看它!”
“这是毛毛虫,你哪儿里的?”皇帝心里正在奇怪摔的多重才能叫蜗牛把壳摔没了,凑过去瞧,便见一条不知廉耻的花虫子在她手心儿里扭来扭去,魂飞天外:“快丢掉,咬你怎么办?!”
“不,”妙妙拒绝了他,低头看那条虫子,同情道:“它的壳儿没有了,找不到家,已经很可怜了,妙妙不能再抛弃它。”
“……好吧,”皇帝面无表情的将那条毛虫接过去:“朕找个人,帮你照顾它,现在,去洗手。”
“嗯!”妙妙感激的看着他:“谢谢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