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告别的聚会2

为了告别的聚会2

刚过了开饭时间,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饭菜的味道。富足的味道,我躺在柔软的床上想,甚至从这气氛里感到一丝幸福,尽管呼吸的时候,随着胸腔的运动,肋间还是传来一阵阵的疼痛。我的头被打破了,肋骨断了一根,其实没什么。那次在摇滚演出现场,最后演变成为一场群架的大混战,丁乐乐和我那初中同学两人好不容易才趁乱把我拖出了会场。我看了看摆在桌上的便携闹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应该是已过了中午,我恍然记得是从昨天晚上7点刚过就迷糊过去了。最近总是陷入这样无缘无故的漫长睡眠,父母反倒对此感到欣慰,有时我也这么认为,尽管其中的大部分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睡着了。黑暗,只有黑暗,和那最后的闪光。如果幸运的话,我会梦见阳光,梦见遥远的那个春天下午的阳光,我点着的香烟徐徐的燃烧,和偶然瞥见的那一只猫从体育馆的角落里窜过。我梦见,北京的阳光,透过我房间的窗户,照射在我和莫安的**的滑嫩白皙的肌肤上,我伸出手指去轻抚她,仿佛在涂抹着金色的阳光。那究竟是梦境,还是回忆?我无法坦然地质问自己,或许我更希望是前者,只是一场幻想,作为记忆,那些实在过于痛苦。我记得在除夕夜的上海南京路的人流里,我和莫安紧紧相拥,我说啊我爱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说啊你啊终究会离去但你愿意陪我跳完这一支舞。一切都已过去。我百无聊赖地把闹钟端起来,我没戴眼镜,看不真切,凑近了才发觉已是下午1点左右,又睡了差不多10个小时。顾婕进来对我说:“小凡你起来了啊,睡得可真不安宁。”我笑答:“是嘛,最近老是睡得特别的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太累了吧。”她在摆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我说:“你才累呢,怎么又没跑去台里干活儿呢。”接着我又开玩笑说,“别搞得就跟我拖你后腿似的,这传出去影响多不好。”顾婕笑了笑,不过颇为无力。她轻轻地说:“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事情的,反正你多半时间都在睡觉,我在边上也可以看看书,还有,你的小说。”她顿了顿说道。我意识到,她指的是我在笔记本电脑上开始写的小说。或许是我一下子没能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她辩解道:“你可别骂我偷窥你**啊,因为出版社的编辑来过几次电话催着要把长篇的稿子修改。”我记起来,新浪的编辑来催过几次修改的事情,说是那些关于药品和**的所谓过激段落必须删去,我不得不把那些章节改得更为隐晦。后来,或许是因为我让顾婕帮我把稿子的电子邮件给出版社什么的,她知道我电脑的密码,再者,就算她看了那些文字,也无所谓。我说无所谓,虽然并没有那么简单,顾婕,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样貌几乎令我难以明状。我在那会场被一啤酒瓶给砸昏了,之后一系列的混乱,我都不想再提了。当时接到丁乐乐的电话,我爸妈几乎不敢相信,我会卷入杭州所有报纸头版报道的群架斗殴事件。自从我入院,顾婕来探望过我很多次,她几乎表现成标准的伤心女友的模样,令我无法辩解。换言之,我若是辩解,那也实在太过残忍。我的父母,我不知道他们对我这次事故作何种看法,他们尽管没有问起其中缘故,可也猜到了一些其中的机关,他们并未多过问。从他们对顾婕的出现的反应来看,应该还是对她颇为欢迎的,甚至,在他们看待我和顾婕的关系的目光中,有种令我感到愤怒的成分。我不是不明了父母对我关照的一番苦心,他们希望我能平安地生活下去,这便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似乎太容易满足。而倘若我告知这场事故的真正原因,莫安必定会被恨之入骨。说回顾婕,我并不希望她在我身上付出这般精力和时间,我自然不至于看不出顾婕的所作所为的某些算计,可从某些角度上说,我难以进行如此的评判,那实在过于冷酷。我真的不爱顾婕,或者说,爱不爱这个问题,在她的这一切付出和我的辜负面前,也许已经是一个不那么重要的问题了。我感到某种束缚,那不由我左右,我企图去冲破,可我发现无论我如何动作,却找不到目标。我所能抱怨的,只能是自己偏激狂热的天性而已,我没有理由感到愤怒,他们都为我付出如此之多,而我又何曾做出些什么。尽管我在期望能够将我的所有,来面对一切狂暴也好严酷也好的灾难或幸福,可那代价,的确,不仅仅是自己而已。我把小座钟放落回去,顾婕提醒我说:“小凡,有信。”我注意看了看,那座钟下压着一个信封,凝视了一会儿,我拿起来。“是,莫安,给你的。”顾婕在发出这一个名字读音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我不敢去仔细看,她的声音简直脱离了那些字眼原本的意思,象一根根钢针,扎在我心头。我的呼吸加速,肋间的疼痛加剧起来,我努力控制着,不希望让顾婕发觉,无论她已经知道了什么。“她来看过你,”顾婕继续慢慢地说,她的手指在下意识地抓着床单,“你那时候在睡觉,早上。”我没有问顾婕为什么不把我叫醒,因为即便醒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莫安和顾婕同时在场的荒诞局面,同时,我也不希望看到莫安为我感到愧疚的表情。我拿过床头上一本小说,说,“我想一个人看会儿书,顾婕,你帮我去买份午饭好吗?”虽然顾婕总来看我,时刻陪伴我,但我之前并不曾要求她帮我做什么,总是独自解决。这种似乎是不领情般的举动有时也会令她不快,虽然她总是微笑着面对我。但她毕竟还是忍受下来,我不明了究竟该对此何以言表,而我简直有些,真的,难以忍受自己。顾婕顺从地走出房间去了,随着那叮当作响的金属饭盒的晃荡,我也在自责,可我的确不希望在顾婕的目光注视下看那封信。信不长不短,正好一满页纸,我很快读完。我的视线移到刚才顾婕坐过的位置,看到她的手使劲在床单上捏出来的痕迹,委实令人心酸。我挣扎着起来,和几个同病房的家伙打了声招呼,说是待会儿等顾婕回来就说我去上厕所,传来一阵窃笑,因为这病房里就有厕所。我不得不解释道,顺便去阅览室看看报纸。南方的冬天,一如既往地阴冷,我坐在石凳上,病号服的料子有点儿嫌薄,腿上感觉颇凉。我本来不该在这情况下待在这角落里,病房里来来往往的探望病人的亲友,熙熙攘攘,众人笑容满面,在这新的一年。这正是要躲避的原因,因为我此刻,正泪流满面。我手里捏着莫安留给我的信纸,纸张优良,似乎是从一本甚是高级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撕口虽然不是用刀片割的,却也平滑光整,如果不是因为最后在一端留下了一个撕裂的角。我又愣了一下,才再仔细看起来。她的笔迹,细细的,工整得可以,辨认起来,毫不费力。“我来看过你了,其实你是否知道这件事情我无所谓,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我感到抱歉,毕竟你是因为徐迟,才会出事故,不过幸亏也不太严重,我这么说,有点儿没心没肺,你不会生气吧?”“三年前,我遇到了你,我看过你的文字,你的犹豫不决的样子和深不可测的气质引起我的兴趣,我当时在想,我们会不会是很好的对手?但我感到庆幸的是,我一直都比较冷漠地淡然处之,后来也为你其他的选择而感到释然,感到你的明智。”“小凡,真的,你我都只是适合一种生活的人,正是因此,才不适合在一起,况且我们在一起,这个过程无疑会伤害很多人,包括我们自己,我已经对你说过,是吧?而最后再分开,我不希望走到那样一个地步。”“三年前,你见到我的时候,觉得你真表现得象个孩子,无法驾驭我好像激发了你的斗志,是这样吗?三年后,再见你,你长大了,也成熟了,或许你的才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出口。可是你依然象从前一样太容易沉溺于感情,那样子,会让自己过于痛苦。”“这些年来,我已经过得现实得不能再现实了,我经常在怀疑,你对我的感觉,只是还停留在三年前的阶段,我还是你记忆里的那阵幻觉,而对我自己来说,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知道我会发脾气,我会自私自利,而这些,你未必能够忍受,就算是现在能够忍受,将来等这层迷雾消散之后,你也必定厌倦。”“我如此对你不辞而别,我很过意不去,不过相信你也知道了徐迟和我之间的一些事情,而你在演出场地动手打人,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你来上海找我,我很高兴,现在想起来,嘴角也还是会浮起微笑,可是,你会有你的天地,我说过,我注定只能是一个过客。”“我说过,我会陪你这一场,不过现在原谅我,我不能继续了。”我读着信,在流泪,在哭泣,无法克制,我难以言表此刻的感受。我知道,无论如何,我是否会再见到莫安,这封信,都已经是我向一段漫长时光的告别。这段时光,带着斑驳的泪痕,和无数次黑夜里惊醒的辗转反侧的思念,都已经被无可拒绝地抛进了时间的碎纸机器,等一阵风过,碎雪满天,不留痕迹。我为莫安所经历的所有感受,那些令我羞耻的嫉妒,愧疚,悔恨,烈火般的冲动,我想对莫安说,我把这些青春过往,全都献给了你。这三年来,我曾经的浮躁,骄狂,幼稚,放肆,我曾经的自私,聒噪,不可一世,是你在教会我现在的等待,期盼,平静,温和,稳重,怀疑,一点一点下沉的幻灭感觉,我无求回报。我的视野里又浮现出莫安的面容,那么无奈,那么惹人怜爱却又坚定毅然,她的脸颊上深深的泪纹,她坚韧柔软的头发垂落下来。可无论我抓录了多少个关于她的分镜头,多少个细节,可这瞬间顿时像宇宙大爆炸一样,化成了无数轻盈的花火。我想我会满意的,这尽管不无疲惫却又自满自足的生活,和这生活所给予我的一切,哪怕是伤害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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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沪间一场残酷爱情长跑:1238公里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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