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告别的聚会3

为了告别的聚会3

那个寒假,接下来的事情我几乎忘记了,我是说,当日子过得平淡的时候,总是难以回忆起些什么。而生活从来就不是一张鲜艳夺目的海报,而是无数毫无意义的碎纸片的集合,是打翻一个玻璃杯子,在惊愕里听到那声脆响,是一阵风关上一扇门,回过头去的面无表情。我出院之后,和王非见面的次数比较多,加之顾婕也认识王非,倒是三个人经常待在一起。但凡和顾婕约在一起,我总要拉上王非,我不愿意独自同她相处。再后来,王非的女友从成都飞来看他,商量了一下,四个人去莫干山住几天,所谓看看雪景。父母倒巴不得我能出去散散心,免得整天闷在屋子里,面目阴郁,多少也令人生厌。在莫干山住了几天,的确看到了雪,在浩无边际的竹海里,白色的,灰色的,绿色的,虽然有些稀薄。一日我早上醒来,走出门去,面对迎面吹来的夹带着霜气的冷风,突然感觉到一切都已经是如此遥远,那些令人迷狂的过往。我张大嘴巴,风灌进喉咙,冷彻胸腔,连同心灵。虽然有时我也隐隐感觉到,这样的平静注定无法长久,在这缓和的河流之下必定运动着潜流,总有一天,河水会冲破堤坝。再后来,多亏车克汉姆通过他父母的关系帮忙,我总算不太容易地拿到了驾照。开车去了一趟上海,我倒是没有惊弓之鸟似的所谓后遗症,反倒是王非他们三个一路上心惊胆战,顾婕的手,始终放在我腿上,我感觉得到。住在徐汇区的一个宾馆,我除了陪陪王非和他女友两人一块儿逛之外,并不愿意多待在外面。有时间有心情的时候,反倒更愿意是窝在宾馆客房里看小说,并且时不时开始抱怨一顿中国当代文学的垃圾程度之骇人听闻。而按照他们的理解,这至少表示我的心理健康指数又开始恢复到正常水平。先是逛了南京路,人民广场,晚上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外滩,后来去了上海博物馆转转,其后去百货商店狂购。这段行程,总计同顾婕**5次,排泄体液,了无趣味。记得是第二天晚上,王非的成都女友非要去酒吧区转转,无奈之下我驱车到达新天地。我讨厌上海,讨厌新天地,ARK吧的伪艺术令我恶心,LUNA吧的东南亚乐队和庸俗无知的老外让我身心不适,更别提陈逸飞开的店子了。我和王非坐在绿色的露天座位上,这儿的生意并不因为天气寒冷而有所削弱。或许是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令我感觉恶劣。我突然记起一件事儿来,接着我便对王非说:“你现在这女友我看并不适合你,赶快掰了吧?”“你丫别有事儿没事儿掺和这些,”或许王非觉得我已经恢复到可以开开玩笑的地步了,他接着说,“自个儿失恋了别老也想拉我下水。”“那倒不至于,“我笑着解释道,“只是她性格过于强势,我的个人感觉而已,你也别多心。”王非笑笑,说,“小凡你就别不知足了,有顾婕这么着对你。”我说,“王老师教训的是。”我的目光重又投向这些人群,这些不断涌动着**,不断在得到与失去之间沉伏不已,难以自拔的人们,诚然如此,我亦如是。我猛地站起身来,身子突然顿了一下,我觉得自己在发抖。王非紧张起来:“小凡,你怎么了?”我迈步就走,没有回答。我在问自己,究竟为什么这么激动?我甚至奔跑起来,我越跑越快,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变快,突突地要冲出胸口来,我冲到LUNA吧门口,热气居然已经把镜片模糊了,我索性摘下眼镜来。我看到,那紫色的裙子,白色的蕾丝上衣。我像头失去了目标的满是伤痕的狮子,自傲地咆哮着却又无奈痛苦地在寻觅着一点踪迹,我气喘吁吁不知所措,把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绝望地挥动着,像拒绝着深夜恶梦的孩子。在那一刹那间,我看见自己的渺小和可怜,心自卑地要滴下血来,恨不得能就此迷失在这个充满着灼热的颤抖和恶心的时刻。在那一刻,我看到自己其实从来就没有走出过自己的内心,也始终徘徊在不敢正视的门槛上。她不是她,她的表情迷茫,我喘着气,无言以对。在当夜驶回杭州的路上,王非并未再提起这件事。而他女友和顾婕或许逛累了,在后座上歪着脑袋睡着了。我便指点着王非拖出一条毯子来盖在她们身上。我突然记起一个问题,我问王非:“当时,你追那女孩儿的时候……”“哪个女孩儿?”王非问。“就是,那个,名字我记得不清楚了,你的同学,个子小小的,那个,高三的时候。”“怎么了,”王非笑起来,“那时候我不是还经常向你讨教如何如何来着嘛?”两人都笑起来,我再把心中久已存在的谜团托出:“她那时候为别的男孩儿做过人流,你知道吗?”王非愣了一下,他摘下眼睛,嘴角泛起模糊的笑容,接着侧过头来对我说:“知道。”“嗯,我不久前才知道。”我说。“我爱她,仅此而已。”王非说道,随后往后座上望了一眼。我深吸一口气,点燃一根烟,王非也点着了一根,他顺手把窗户略微降下来一点儿,好让烟雾消散出去。“好好对待顾婕,”王非似乎是忠告般严肃地对我说,接着似乎自己也忍不住似的笑起来,“小凡,你这个花心的唐璜。”“我不是。”我平静地说道,语气斩钉截铁。我扭头望向窗外,外面夜色苍茫,月光忽亮忽暗,耳际只听得发动机微微的噪鸣,周遭的一切都在颤抖着。傍晚时高速公路上就起了雾,一屡屡地浓淡分明,有的一抚而过,有的同你缠绵片刻,却在你以为已经抓住的时候,从指掌间流转而去。王非有些愕然地望着我。我踏下油门,加速到极至,风很凉。我突然想跳出车窗去,我记起四年前莫安对我说的:“吴凡,你会死在纵容你的女孩儿手上。”我从车窗探出头去,冷风如同利刃割在脸上,却又很快麻木了。直到脑袋被冻得象冰块,又被冷风吹得直发痛,我才缩回头,关上窗户。“我爱唐璜,”我说,“可吴凡不是,他做不到,他无法永远对自己的内心忠诚,他无法永远为自己的所爱奉献出他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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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沪间一场残酷爱情长跑:1238公里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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