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坟(3)

掘坟(3)

北柱说:“臊脸皮有啥用?他在兰州,你能臊个啥呀?人家有钱,来一回还不是那么风光?专员市长前呼后拥的,你能臊个啥呀?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凤凰落毛不如鸡,富汉没钱鬼一样,得叫他败!

知道不?别看他财势大,可坏了风水,败起来快,就像筛子里盛水,百眼眼里往外流呢,他堵哪个好?嘿,想堵也堵不住。那里不是常买啥股票吗?一夜能成富翁,一夜又成穷光蛋。靠的是啥?运气。运气在哪里?祖坟里。别看他得意得慌,穷起来连鼻涕都吸不住哩。嘿嘿。”猛子耸耸鼻头:“你美个啥呀?他兴他败与你有啥关系?他兴了,你还能得些好处。他败了,你连个屁都闻不着。”“嘿嘿,闻是闻不着,可……嘿嘿,心里舒坦。别看我接了他的钱,可心里难受……别看我脸上笑……凭啥他能大把大把给人钱,老子却连裤子也穿不囫囵?日他妈。凭啥?凭啥?就凭他能吹?能哄?能骗?呸!

老子可不稀罕。”“别嘴硬了。说不稀罕,可给你一百,恨不得抢来一千。”“嘿嘿,那是另一回事。他以为他给了老子钱,修了学校,就成沙湾的人物了?呸,你是根毛……毛都不如……还显阔?哼,你显了你的阔,也显了老子的穷呢。他没来那几年,老子也觉得活得差不多了。馒头尽肚子吃。米汤拌面,想吃啥,就吃啥。比六年可是天上地下了。他一来,老子才觉得自己活得这么惶。操他妈……真的,心里难受哩。”“他钱多,是挣死挣活挣来的。你一天脊背贴炕朝天,头往扁里睡,当然穷。他说外地人一天都闲不住。闲一天就当犯罪呢。不像我们凉州人,二两酒,也能喝一天。听说,他们能喝得起酒,可喝不起时间——哼,他离了凉州才几年,就敢‘你们你们’地评头论足——花球说‘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活法’,他们以挣钱为乐,我们以舒坦为乐,都是对的。你猜人家咋说?他说我们是打胸膛自宽心哩。哼,他以为老子真羡慕他那几个臭钱啊?活人了世嘛。钱再多,也终究带不走。老子不信,他吃山珍海味,就一定比我吃山芋米拌面香。”北柱说:“嘿,你跟他磨那个牙干啥?给你钱,你就拿。转过身子,该骂就骂,该咋就咋。你也用不着假清高。你看老子,钱也花了,坟也照掘。”猛子沉默了一阵,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没啥意思,真没啥意思。真的,咋臊皮,人家也是企业家,老子还得刨土吃。他张狂?……他当然要张狂啊。他有钱啊……你想张狂,拿啥张狂?……算了……没意思……真没意思。”北柱说:“嘿,你真是。”遂不顾猛子的呆怔,从坟后的树墩下取过拌了黑狗血的红谷子糖,一把一把,朝墓里扬去。猛子听到一阵沙沙的声响,心里有些发寒。月亮已悬在沙山顶上了,四下里,显得格外冷寂。夜风吹来,透进猛子的汗身里,他感到从里到外都凉了。掘坟前的那种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索然无味。他望望用秽物去毁坏掘开的坟的北柱身影,感到有点滑稽,甚而对他的乐此不疲有些厌恶了。北柱说:“有尿吗?”“咋?”“往坟里弄。这地方,最忌这个。”“没有!

”北柱没从猛子的语气中听出不和谐成分,竟自哼哼咛咛掏出物件,朝那个黑坑里撒起尿来。声音很响。随后,北柱走了过来,嘴中依旧发出那种含糊的得意的哼咛。到了猛子跟前,他表功似地喘几口粗气,吧咂几下嘴巴,嘿嘿嘿笑了几声,说:“好了……好了……好了。”猛子有些恶心。他冷冷地说:“走吧。”离开坟地的时候,月亮落了。猛子听到一声鸡叫。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展现粗砺苍茫的西部风景:《狼祸》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展现粗砺苍茫的西部风景:《狼祸》
上一章下一章

掘坟(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