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门

第5章 回门

尽管如兰不情愿,她也无法阻止郑中玉接我去如意阁住的意愿。同样,郑老夫人亲自过来,也劝不了儿子的一意孤行。她的理由不无道理:首先是认为我身体尚未恢复,需要静养。(我猜想她可能认为我身上还有些病人的晦气罢,不宜与中玉同房。)而郑中玉的回答是“我亲自照顾她,她会好得更快些。”接着老夫人又说男人的房子不适合女人居住,需要时日另外布置一套房间。(是暂时拖延,好好把我身上的病完全治愈吧。)郑中玉道:“不必,我那里空间大,气流通畅,正适合病人调理身体。”老夫人又道:“你每日公务繁忙,还要经常应酬,哪有工夫照料她,还会互相影响休息。”(我以为她是怕她儿子忍不住与我恩爱后,可能会传染上什么病菌吧。)郑中玉道:“我已经向皇上告假半月,需要休息。”

儿子全不领受母亲的心意,郑老夫人气的只好甩手走了。

通过他们母子的对话,我感受到郑中玉做事独断专行。同时,也明白皇上会赏识他,就因为他有担当。

虽然我与中玉同房的事让如兰意料不到,但她也不得不收拾起沮丧的情绪,一面小心翼翼地侍侯我不被王爷继续亲近,另一面更加积极地要促成我尽快“回娘家”与郭少文见面的计划。

仗着我是个病人,如兰一再用江太医的话提醒中玉“千万不可唐突病人,小心预防着情绪波动引发病根。”

起初,郑中玉还会循规蹈矩,并不敢怎么妄动手脚,抱一抱,亲一亲还是有的。即使这样,也已经让如兰很是不满意了。每天早上,她来寝室收拾床铺时总是忧心忡忡,并且会很细心地检查床单,想知道王爷究竟有没有对我做“出轨”的事。我在旁边眼睛一瞄,心里暗暗偷笑:我早就是郑中玉的人了。那天早上郑中玉从我的绣楼走后,我起床时便发现了床单上的殷红血迹。由于担心被丫鬟整理床铺时看到了我自己不好意思,所以赶快将床单换了,把那条见证我贞操的单子谨慎地用布包好收藏起来。另外趁没有人在屋里的时候,再偷偷取出来,用红丝线将斑斑血迹绣成了朵朵红梅,这样即使不小心被翻出来,也不会露出真相。

正因为我的预先造假,所以后来郑中玉按耐不住色性与我多次在床上亲热的事都瞒过了如兰。

夜间寝室内,没有外人。郑中玉以替我推拿作借口,让我脸贴在枕头上俯卧,然后他大方地凌驾于我背之上,褪去我的睡衣,施展所谓的“推拿”功夫。掌上劲道适中,由下而上徐徐推进,摩挲着光滑的肌肤,难免使人不会心襟摇曳……直到我通体舒泰,将要昏昏欲睡之际,他伏下身来趁虚而入,我也在迷迷糊糊中迎合了他。幸好董碧君的窈窕身子还耐用,经得起郑中玉一宿多次的需求,而我也在领悟快感的同时更加地爱他了。

自从我和中玉同住以后,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可能这就是受爱情滋润的女人应有的效果吧。总之,王府里的人看到的是:新王妃已经恢复健康了,而且心情也很好,常能看到灿烂的笑容。郑中玉当然是得意于自己的功劳,而老夫人认为是儿子屋内的阳刚之风驱走了病人身上的邪晦之气。如兰则以为是江太医的良药彻底根治了我的旧疾。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那是因为活泼健康的林紫烟取代了柔弱多病的董碧君。

老夫人已经把我当正常人一样看待了,还让中玉跟我向长辈们磕头、敬茶。仪式一过,如兰就立刻跟我商议“新娘回门”的事宜。

老是拘束在一个地方很容易发闷,况且我早就有了要出门的打算,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对我“回门”的请求,郑中玉和老夫人都没有反对,既是人之常情,又是不可废除的世俗规矩。况且,我这个“新娘”还有些特殊,一过门就生病,还拖了许久,如今康复了,怎么说也得“回门”一趟,好对亲家老爷和夫人也有个交代。这是老夫人的原话。

新王妃“回门”的确不同凡响,单就送亲家的礼物就有两大车。仪仗、随从一行浩浩荡荡,王爷府的架势、排场够气派。

老夫人爱面子,不仅如此,仍不放心,临行前还对当王爷的儿子细细交代。我看着好笑:她儿子又不是三岁孩子,怎么要交代到这种程度。

郑中玉面上颇不耐烦,不愿搭理他娘,只管牵了我的手头也不回就上大轿。对儿子的不礼貌,老夫人有些不快,后头嗔道:“怎么这样浮躁?叫人又怎么放心……”

我们坐在轿内,还能听到外头她又叮嘱女管家刘嫂的声音,“刘嫂,看着王爷些,别在亲家面前出了丑。”

刘嫂答应着:“是,老夫人。”

我对中玉一笑。他无奈道:“女人老了就是罗嗦。”

我撇嘴道:“那我也是女人呀,也有老的一天,将来你必定也会这样腻烦我了。”

他笑了,郑重道:“希望你以此为鉴,不要学她们。”

想到以后,我认真道:“我老了,你会不会再纳妾?”

他邪邪地转转眼珠子道:“说不定哦……”

我很受伤,捶了他一拳,咬牙道:“好个没良心的!早知道如此,今天我回去了就不回王府了。”脑海里又浮起郭少文,心道:你对我花心,我就干脆跟那个“未婚夫”私奔算了,气死他。

郑中玉宠爱地揽我入怀道:“女人哪,就是小心眼。你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即使你将来年老色衰了,我也会把你当作心头肉一样疼爱。老婆嘛,娶一个最爱的就行了,其他的花花草草连记都不用记了。”

我眉毛一挑道:“少甜言蜜语。听这话,那就是你还有可能会沾花惹草喽?”

他不以为然道:“我是男人,不能保证不看其他美女。再说,酒多容易乱性,我们男人喝酒时,经常会有美女相陪,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我想,我也不可能坐在那里跟木头人似的不理她们吧?”

“你这么说,还是让我很失望。”我黯然地垂下眼皮。尽管他说的实在,但这实在话也着实刺痛了我。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了,说说你家里的事吧?”他转移话题道。

“我家里的事,我怎么会知道。”我情绪不佳道:“我不是已经失去记忆了么。”

“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他用手指撩拨我鬓角的头发。

“没有。”我摇头,开始想象董府的情形。一个陌生的娘家,现在的这个老公又可能靠不住,我该怎么办呢?不知道那个郭少文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董碧君为他徇情。如果这一趟到董府能够有办法见到他,他若是个专情又有担当的人,自己就干脆跟他私奔了也未尝不可。

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对身边郑中玉的热情也就淡下去了。

京城也大,去董府的路上,正好满足了我的好奇。道路两旁店铺已经开张,摊贩也有序地一字排开,行人或闲散或赶路,南来北往,各自走着,当然,在热闹的街口,也不乏浪荡的纨绔子弟结群喧哗。

“京城的治安如何?”我问道。

“当然很安全了。天子脚下,岂容宵小横行。”

“那好,我想下去逛逛,你叫他们停轿。”

“这怎么行?走路不适合你。”他反对。

“为什么不适合我?我也四肢健全,怎么就不能走路呢?”我不耐烦,感到特别不痛快。

他安抚道:“咱们今天还有正事,你父母亲也还在府里等着呢。你要是喜欢逛街,改天我陪你一起逛好不好?”

他言之有理,我驳不过,只得作罢,唯有继续隔着轿窗往外奢望地看了。

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光景,车轿一行停在董府门前。一下轿,便看见董老爷偕夫人在门口相迎。郑中玉先与董老爷及夫人见礼,我跟在他后面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董夫人微笑着过来握住我的手,既关切又欢喜道:“女儿可好?”我见她亲切,便也微笑点点头,算是回答。我怕自己一开口不是董碧君的声音会吓到她,所以打算少开口。如兰就曾因为我的声音与原来的不一样而困扰了好久。从她那里我知道,她小姐的声音原来是很轻柔的,不像我这样清脆响亮。来之前,我也跟如兰探讨过这个问题,她说她会跟老爷、夫人解释的。所以我打算在她解释以后再开口,更能获得董老爷和夫人的认可。

董老爷转过头也打量了我一番,捋着短须笑眯眯地道:“嗯,气色不错。夫人,还是和女儿进里边再叙家常吧。女婿,咱们厅上喝茶。”

“好。”郑中玉被董老爷先让进去,董夫人则搀了我后头走。

进大门时,董夫人不忘回身又去交代门口一个中年管事的:“徐管家,好生招待着王府里跟来的这些人,每个人再派一个一两的红包。红包我已经预备下了,你只管照着份额跟我房里的丫头去领。”

“是,夫人。”管家连忙点头。

我悄悄示意如兰跟夫人说,又指指自己的嘴。如兰会意,等夫人安排完事情,就走过去跟夫人耳语了几句。我看到董夫人显现出一脸的诧异,然后快步走过来,拉了我的手紧张地问道:“女儿你病了?”

我赶快回答道:“现在已经都好了。”

董夫人身子震了一下,还是诧异道:“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尴尬地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如兰连忙替我道:“夫人,小姐病愈以后就变成这样的声音了。”

董夫人犹疑道:“究竟是什么病?连声音都会改变?”

估计如兰是没有说小姐嫁过去吞金自杀的事,这可是王府里的机密,只有几个人知道,而且谁也不能泄露半个字,否则将受到严厉的家法惩治。如兰搪塞道:“小姐的病情只有太医们了解,他们说的那些话奴婢也听不懂。反正现在小姐的病都已经好了,只是声音变了而已,但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听呀。夫人,您不用担心了,只要习惯这声音就好了。”

董夫人被如兰的一番话哄宽了心,反倒安抚我道:“女儿呀,你的病好了娘就放心了,声音变了没关系,只要模样儿没变就好。”又伸手摸着我的脸,疼爱道:“你的模样儿可是娘的骄傲呵……”

我点点头,能够领会的到董夫人对自己女儿美貌的赞誉之情。只是,我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总是不大正面照镜子,怕面对那张美得过份的容颜。

我们继续往里走。我留意了一下董府的门庭和宅第,不算太大,倒也中规中矩,简朴中略透着些雅致。与郑王府的高台大屋、亭榭花园、长廊密树相比,董府则显得有些局促。单不说厅堂的陈设一般,就是唯一的花园,也只比普通天井大一些,种着两三株阔叶树和十几盆花草,居中一个石凿的水池子里浮着几片荷叶,养着几尾锦鲤。

“你要去自己房间看看吗?”董夫人问,又补充道:“自从你嫁去郑王府,我就没有动过你屋里的东西,一切还保留着原样,想着你回家时还会住的,就叫丫头每日还照你在家时那样打扫屋子,所以很干净的。”

我看向如兰。她笑着道:“小姐,去看看吧,或许您能够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呢。”

“好。”我点头,但心里却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看看董碧君住过的地方也好,起码还可以多了解一些她的事情,代替她完成一些未了之事,也算是我借用她身体的一点补偿吧。

董小姐的绣房在连屋的西边拐角,虽然临近小花园,但闺阁窄小而压抑,只有七八平左右,房间内只摆得下一张绣床,一个梳妆台,两个衣服箱子,居然没有看到书本、古筝之类的能够陶冶人性情的物件。

“如兰,小姐平时做何消遣?”我似乎是在问别人的事情,而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话一出口,也难怪董夫人要吃惊了。她走近我,盯着我的眼睛研究了半天,仍不相信地问道:“女儿,你真的是失去记忆了吗?”

我愧疚地点头。

董夫人真的着急了,虽然先前如兰说过,也有了些心理准备,但看到我回自己居住多年闺房后的陌生反应,她还是难以置信,不安道:“如兰,这可怎么好呢?郑王爷知道这件事么?有没有请好的大夫医治呀?”

如兰回道:“王爷已经知道小姐失去记忆的事了,只是,王爷并没有专门请太医来为小姐看失忆的病。”

“为什么?我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他郑王府就不管了不成?”董夫人有些忿忿不平起来。

“也不是啦,夫人,”如兰连忙解释道:“王府专门请了江太医每日为小姐治疗虚弱的病根,只是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看小姐的失忆症状。”

“郑王爷怎么说?郑老夫人和老太爷又是怎么说?”董夫人扶我坐在床沿上,一边质问如兰。

“王爷说,失忆可能只是暂时的,以后要我多开导开导小姐就好了。还说,就是记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记住现在王府里的一切就好。至于郑老夫人和老太爷,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董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白送给他们郑王府不成?要我们女儿忘记了自己的娘家人,只记住他们郑王府的人,这以后叫我们亲生父母的感情要依托谁去?我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么就失去记忆了呢……”说到伤心处,董夫人不禁泪下,“早知道会有今天的结果,当初我就不该逼着女儿嫁到郑王府去,害女儿生了这样的病,都是做父母的不好……”

“夫人,您别哭了。”如兰赶紧解劝道,“都是如兰不好,侍侯不周才使小姐发生了这样的事,夫人要打要骂就对奴婢好了,如兰辜负了夫人的重托。”如兰跪在地上,也哭了。

我最看不得别人在我面前流眼泪,虽然自己心里对董夫人没有母女感情,但眼前的伤心场面也使自己没来由地涌上泪来。于是赶紧开解她俩道:“你们都别哭了,其实,我现在失去了记忆也没什么不好的,忘记了过去一些不开心的事也好。当然,我是不会忘记父母养育之恩的,所以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望爹娘的。来,别哭了。”我掏出手帕为董夫人擦眼泪,又道:“难得我回来一趟,应该高高兴兴的才是,这样爹也看着欢喜些。”

见我说话体贴,董夫人方止住了泪。

我对如兰道:“你也别哭了,快端水来帮夫人洗个脸吧,待会子外头去,被他们看见了泪痕不好。”

“是,我这就去。”如兰站起来去打水了。

这里,董夫人问我道:“你当真还记得我们吗?”

我坦言道:“以前怎么样虽然记不大清楚了,但如兰已经跟我细细说过了,我现在只要记的您是我娘,这里是我的娘家就行了。”

“孩子,你不恨我们逼你和少文分手而嫁给郑王爷吧?”董夫人有些愧疚道。

我安抚她道:“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提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是郑中玉的妻子了,还能有什么改变吗?至于郭少文,他会慢慢忘记我的,他也会跟别的女人成亲的,会组建自己的家庭。我现在只想好好地、平静地过以后的日子,什么也不去想。”

“你婆婆待你如何?”董夫人关切道。

“还可以,客客气气的。”

“这就好,毕竟你还是王妃,有朝廷的封号,她也不敢怎么亏待你的。”

如兰端了水盆进来,然后伺候着董夫人洗脸。

我走到小窗前,望着窗外一株高大的玉兰树,心想:董碧君的悲剧不仅仅是她本身的体弱多病,也在于她生活在这样一座单调而乏味的狭小空间里,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深锁在这里学些描鸾刺凤的女红,或许还读一两本《烈女传》。不会诗词,不能吟风颂月,不会乐器,不能抒情消烦,只有凭窗呆坐,暗暗思念那个有些才华的郭书生……也只有郭少文是她精神的寄托了,是可以带她离开这“樊笼”的希望。可惜,郭少文没有来,却等来了郑王府的花轿。对她来说,一个很陌生的男人,一个很陌生的环境,都令她辗转难眠,心里不安。以她柔弱的禀性,应该没有顽强的毅力来抗拒来自王府、皇宫、以及父母的压力,只有忍受着委屈,承接了这份不愿意的婚姻圣旨,却在进郑王府前,下定了为心上人殉情的决心。好个痴情的女子,好个悲烈的女子!我慨叹。

“走吧,我们去前面,酒席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董夫人道。

“好的,娘。”我跟着董夫人一起出了董碧君的狭小闺房。

前面正厅上,已经排好了家宴。董大人见我们来了,就请郑中玉和我一道入席。家宴自是丰盛,只是在我回答董大人的问话时,他被我不一样的声音弄蒙了,筷子停在半空。董夫人连忙示意他不要意外,以后再谈。董大人虽然犹疑,但还是勉强换上正常的神态继续招待我们。

家宴后,董大人请我们到厢房休息。董夫人似乎也有话要跟丈夫说,安排好了我们,就催着她丈夫离开了。

厢房比较阔大些,光线也好。我坐在窗前的太师椅里,瞅着图案复杂的窗棂发呆。郑中玉也坐过来,扯了扯我的衣袖道:“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懒懒地道:“没想什么,这里太令我伤感了,我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你想起了什么吗?”他眼里闪着疑问。

“没有,什么也想不起来。”此刻,我的心里总是徘徊着董碧君哀伤的身影,挥之不去。要是晚饭后中玉先回王府了,留下我自己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我还真害怕董碧君的阴魂半夜来找我诉苦呢。

“那你为什么感到伤感呢?”他很想知道原因。

我摇头,不想告诉他真相,搪塞道:“不知道,反正看过以前住的屋子,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你既然这么难受,那就不要住了,咱们现在就回去。”他决定了,拉起我要走。

“这行吗?”我迟疑。

“没有什么不行的。”他果断的神情又出现在脸上。

我点头。跟他一起回去是求之不得的,毕竟他现在才是我最亲的人。

因为是郑中玉开口提出的,而且理由充足,所以董老爷和夫人为了我的健康,也不好再挽留我多住,毕竟女儿的“药浴”是不能停的大事,关系着女儿的健康。如兰最是失落,因为安排见郭少文的计划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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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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