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离婚(6)

第二十四章 离婚(6)

“什么?是什么?”桑迪急切的问到。“是归属感,她在梦想变成的现实生活中,失落了自己,找不到归属感。她的整个人生都不属于那个世界。她觉得自己始终生活在梦境之中,这个梦像水晶艺术,美丽、闪光、易碎。而她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脚踏实地的生活。大西北的黄土高坡,才是她的归属。脚底下虽然是一片黄泥土,但是那土让人觉得塌实,觉得真实,觉得安全。”苏珊说到这里,忽然转换了话题:“桑迪,你在美国生活十年,在这块到处可以听到各种不同语言的地方,找到归属感了吗?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没有,我们都找不到归属。所以我们不快乐,从来没有在这里得到过真正的快乐。”苏珊看着桑迪说:“这还不是最惨的,我们的悲剧更在于,即使我们回家了,也依然找不到归属感。这是我感受到,却从来不敢承认的事实。你刚从杭州回来,你在那里找到归属感了吗?我相信你和我一样,也没有找到。”苏珊说的对,几乎是残酷的深刻。桑迪想起自己回家却不能在家里的床上入睡,宁愿住在饭店,她从苏珊的话中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答案。苏珊在教室来回跺着步,继续说:“至少,赵樱比我们幸运,她最终找到并皈依归属感。这是一种对自我心灵的回归。这让我羡慕不已。”“桑迪,你还记得我们本科班有一个叫陈拙的男同学吗?他高大英俊,沉默寡语,学习不错,但是他从来不参加班里的任何活动。你还记得吗?”桑迪摇头。苏珊接着说:“这个陈拙,其实一点也不笨拙,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不属于大城市。他遵从内心的感受,他知道自己的归属就在家乡,尽管那里贫穷落后,但这就是他的归属,他无法抗拒。大学毕业后他本来可以留在杭州,也可以继续考研,但他一意孤行,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他就是赵樱初恋的男友,他们都来自陕西边远地区。”苏珊很激动,眼里泪花闪烁,继续说:“陈拙回乡后,到了赵樱所在村的小学当教师。赵樱是家里的老大,她下面还有五个妹妹,最小的一个才五、六岁。所谓的学校,是一个窑洞。知道这个窑洞有多少年纪吗?近千年了。那是一个唐代的窑洞。在他们那里,几乎百分之百的家庭都住在窑洞中,大多数住着明代窑洞。而这个小学校是村里最古老的一个唐代窑洞。唐窑有一个特点,屋子的开间特别大,并且洞中央没有支柱。”苏珊的人来回走动着,桑迪的视线紧紧跟随她,惟恐漏掉重要的情节:“黄土高坡缺水,是贫瘠的客观原因。可是,天知道,有一年夏季,忽然下了暴雨,几天几夜的接着下。洞里面到处都在淌水,陈拙就在这个教室里坚持给来上学的孩子们上课。在这些学生中间,有四个孩子是赵樱大妹和二妹的孩子,有两个是赵樱的妹妹。要知道,整个学校的学生总共只有九个人。雨,像是一剂化学分解液,悄悄剥蚀着这座唐窑。窑洞的黏土就像被毒液浸透,慢慢的消融了。陈拙和孩子们,没有一个人感觉到暗藏的危机即将来临。不知道为什么,陈拙的课讲了一半,就像仰望星空,他忽然无意间做了这样一个动作。他的神经瞬间绷紧了,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他看见了什么?”苏珊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桑迪听见她的呼吸有点急促,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什么?他看见什么了?”苏珊调整了走路的步子,把双手插进裤子口袋说:“他看见,窑洞中央唯一粗重的横梁,正在从黄泥中渐渐的剥离出来,脸盆般粗的木梁一头已经脱离黄土,挂在半空,并且不断地往地面方向滑落。”苏珊完全沉浸在事件的氛围中,她仿佛亲眼目睹了曾经发生的惊险一幕,几乎用了一种文学语言继续讲述着:“陈拙的嘴张得大大的,他想叫孩子们快跑,但是嘴在那一刻竟然像雕塑般凝固了。而孩子们正座在窑洞的中央,她们是赵樱的姊妹。陈拙来不及叫出声,他的身体已经本能的往窑洞中央冲过去,他趴在孩子们身上,这才叫出声来,让孩子们离开屋子。”“窑洞没有完全坍塌,但是房梁却整个砸在他的身上。孩子们在大雨中哭成一团。学生们没事,木梁打在他的腰椎上,造成他永久性高位截瘫。”苏珊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看着桑迪说:“他从此只能在轮椅上坐着讲课。”桑迪站起来,走过去抱住苏珊,两个女人抱在一起放声哭着。桑迪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我们完全可以帮助她的。”苏珊哭了一会儿,等情绪平抑下来,接着桑迪的话说:“是的,她只要把真实情况告诉丹尼斯、你或者我,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尽各自所能去帮助他们。可是,她不愿意说,她不愿意。在她看来,贫穷是家丑,贫穷是可耻的。哪个女儿会把家丑往外张扬?”“我们不是外人,我们曾经是同学。”桑迪激动的叫起来。“不,你不了解赵樱的心态。在她眼中,丹尼斯、你和我都是外人,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条情感的鸿沟。在她心里,我们是在美国的中国人,这和纯粹的中国人已经有区别了。她最不愿意的是叫丹尼斯知道她家乡的真实情况,她宁愿让丹尼斯认为自己是个贪图钱财的庸俗女人。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做么?”  [返]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美国,我不说爱你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网游竞技 美国,我不说爱你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四章 离婚(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