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危不乱(1)

临危不乱(1)

我父亲—后来他自己也遇到了媒体方面的麻烦—曾经多次带着某种嫉羡描述祖父在危难关头处惊不乱的样子。祖父在读了塔贝尔的书以后,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说,他“相当喜欢这本书”。以我的看法,祖父在面对个人攻击时的平和自信,源自他对宗教的笃信不疑,使他拥有超人的信心,能够整合美国的石油业。他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按照浸礼会的严格信条生活。他的信仰“解释”了他身边的世界,引导他行走于世间,并为他提供了一种自由的构架。这些信条中最重要的一条是,没有善举的信仰是毫无意义的。那种中心信念引导着祖父首先接受他那巨大财富的“代管信条”,然后通过在人生的后期创建伟大的慈善事业来扩大财富。祖父是在纽约州中部的一般环境中长大的。他的父亲—威廉·洛克菲勒—常年不在家中,过去的名声并不太好。但是他的母亲—伊莱扎·戴维森·洛克菲勒—是个极其忠诚而规矩的妇女,实际上是她抚养了祖父和他的兄弟姐妹。生活在世俗中的我们,很难理解被宗教信仰如此约束的生活。对于许多人来说,按照浸礼会信仰之严格限制的活法—不得喝酒、抽烟、跳舞—似乎是种冷酷得痛苦难挨的日子。但是,祖父却轻松,甚至是愉快地接受了其宗教信仰的诸多戒律—以及所有在我们看来似乎不堪重负的一切。他是我平生所见最不残酷的人:他时常面带微笑,诙谐幽默,讲述各种滑稽故事。他并不是在向任何人献媚;他的内心似乎充盈着一种祥和满足的感觉。还是孩子的时候,我时不时地从我父母的家“阿比顿山庄”(AbeytonLodge)出来,步行大约1/4英里的路,爬上山,到基魁特跟祖父一起吃早饭或午饭。祖父的早饭向来都是燕麦片,不过用的是黄油和盐,而不是奶油和糖。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要细嚼慢咽,因为他觉得这对消化十分重要。他说,连牛奶都要咀嚼,而且他就是这么做的!祖父很少单独用餐。朋友和下属们—其中许多是来自克里夫兰的老熟人—经常跟他在一起,而且常常是时间很长。吃饭的时间很长,气氛很轻松,交谈很随便、愉快。饭桌上从来不讨论生意上的事情—相反,祖父常常跟他的侄女和他的老管家开玩笑。管家叫埃文斯太太,矮胖的身材,慈祥善良。她常常回敬祖父的幽默。有几次,我跟祖父在基魁特还一起用过正餐。饭后,我们便统统来到客厅。在那里,祖父会在客人们的谈话过程中在自己的舒坦的椅子里静静地打起瞌睡。他总是很早就上床睡觉。有时候,祖父喜欢玩一种纸牌游戏,叫做“纽美利卡”(Num-erica)。该游戏的目的是测试并提高数学分析能力。祖父总是当庄家—每一轮的赢家总是赚1角硬币,输的赚5分钱。我稍微长大了一些后,祖父已经九十多岁了。有一回,他接受了我的邀请,到“娱乐房”(Playhouse)吃我做的全鸡宴。祖父和埃文斯都来了,并且宣布那顿饭“味道很好”!我还去过祖父在佛罗里达和新泽西州莱克伍德的家。祖父喜欢高尔夫,在波坎迪克和莱克伍德修建了私人球场。当我进入少年、刚刚学打高尔夫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打几个洞。到了那个岁数,祖父打高尔夫只是为了运动,很少打全场。1936年6月,祖父的身体开始衰弱。我到奥蒙德比奇短暂地看望他。跟以往一样,他看到我非常高兴,但他已经明显非常虚弱、疲惫。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或静静地坐着。我们简短地谈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但他好像看到我在房间里跟他在一起就很满足了。他允许我拍了几张他坐在椅子上的照片。那是在他去世之前,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祖父是个非常虔诚的人,但是他从来不评判或谴责与他信仰不同的人。祖父一辈子都没有沾过酒,这在标准石油公司实属罕见,因为公司里他的大多数亲密下属都绝不是虔诚的教徒。曾经是对手、后来成为密友的约翰·阿奇博尔德是个嗜酒如命的人,而祖父把对他的“改造”看成是自己的一个终身项目。祖父与他的商务伙伴们建立了亲密的友谊,其中包括阿奇博尔德、亨利·弗拉格勒和他的弟弟威廉—威廉从一开始就和祖父一起建设标准石油公司。在我听到他极其有限的几次提及自己的商务生涯时,他谈论的是他们在一个宏伟新企业里作为同僚的乐趣,尽管他们肩负着繁重的工作,尽管他们时常挑灯夜战。祖父本性很谦逊,虽然他过的是只有富豪才可能过的日子,但比较而言,他很节俭。当卡内基、弗里克、哈里曼和范德比尔特等富豪家族纷纷在第五大道修建豪宅的时候,祖父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买了一栋房屋。那栋房子原来的住户阿尔贝拉·沃沙姆是科利斯·P·亨廷顿的女主人。那是一栋非常大的褐砂石房屋,祖父在它的旁边买下了好几栋,以便后来家庭的壮大。但是,鉴于他的本性,他从来不劳心费神去重新装修。祖父在世的时候,沃沙姆女士的高级红壁纸和死沉死沉的维多利亚豪华家具一直留在那里。祖父惟一沉溺其中的大概要算骑马了。他养了好几对马匹,并且喜欢在波坎蒂克和中央公园骑马快跑。有时,他会在那里跟他的弟弟和几个好友进行比赛。祖父完全没有虚荣心。他几乎完全不考虑外表形象问题。年轻的时候,他很英俊,可是,在19世纪90年代,他感染上了一种痛苦的病毒—全面脱发,影响了他的神经系统。患上这种病以后,他的头发脱光了。在当时的一张照片里,他戴了一顶无檐便帽,看上去很像是“威尼斯商人”。后来,他戴上了假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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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唯一的洛克菲勒家族自传【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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