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卫渢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指尖,唤着,「幼幼。」
苏禧顺着应道:「嗯?」
他低笑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像一个小管家婆。」
她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甩掉他的手,怒道:「那我不管你了。」不识好歹!
卫渢捉住她的手腕,重新把她锁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噘起来的小嘴,「就算是小管家婆,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小管家婆。」
苏禧还是不高兴,「这个称呼把我叫老了,我才不是婆子呢。」
卫渢捏捏她的小脸,低声轻笑,「这麽说,幼幼是想给我管家?」
他强词夺理。苏禧脸皮薄,哪里禁得起他这麽戏弄,当即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胡说。」刚打完就觉得不对劲,果然见到卫渢眉头蹙了蹙,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她的手举在半空中,小脸紧紧地皱成一团,紧张地道:「我不是故意的……庭舟表哥,你没事吧?」
卫渢弯腰额头抵着她的颈窝,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才道:「幼幼,你想谋害亲夫麽?」
苏禧刚才那一下捶得不重,她是知道自己力气的,搁在平时对卫渢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可是现在他受了伤,她还正好捶在他的伤口上。她第一次见他这样子,当即吓得手足无措,「不是的,我……我帮你看看伤口吧,你怎麽样啊?」
卫渢埋在她的颈窝缓了一会,手臂顺势圈着她柔软的腰肢,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身躯僵硬,动也不敢动,兴许是被他吓坏了,不敢再碰他。
他道:「让我抱一会就没事了。」
苏禧才不信他的鬼话,扶着他的肩膀推开他,看着他衣衫齐整的墨青色长袍,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解开他的衣裳。
他背靠着树干,握住她的小手,方才的疼痛已经缓和过来,遂掀唇浅笑道:「真的没事。」
可是晚了,苏禧已经看见他被血迹浸透的内衫了。入目一片鲜红,她怔了怔,手上的动作也猛地僵住,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停止,生怕弄疼了他,无助地抬起双眼,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快濡湿了,豆大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你还说没事!」
他忙捧着她的小脸拭去她的眼泪,安抚道:「只是一点皮外伤,休养几日就好了。」
她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低头用手指擦了擦,「你别骗我,二哥也是皮外伤,可是你的看起来比他严重多了。」
卫渢见她不好骗,弯了弯唇,不置可否。
苏禧想起自己带了一瓶药膏,因这里竹林隐蔽,人烟罕至,不必担心会被人瞧见,便小心翼翼地褪了他的内衫,解开了他缠伤口的纱布,果见卫渢肩上有一道三寸长的伤口,伤口很深,皮肉外翻,此时还在流血。
苏禧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流下来,赶忙眨眨眼睛,掏出帕子替他擦掉周围的血迹,又打开甜白瓷瓶子往他伤口上倒了一些药。过了一会,伤口的血总算止住了,她神色一松,用刚才的纱布重新给他缠上,可缠纱布时双手免不了要伸到他身後,这麽一来就跟她主动抱他似的。
他看似清俊,可是胸膛和肩膀都硬邦邦的,她一贴近便能听到他胸口传来稳健的心跳,登时就红了脸,低头不看他赤裸的胸膛,匆匆给他包紮好,有些害羞地道:「好了……你快把衣服穿好吧。」
她红着脸颊的模样可爱极了,卫渢忍不住咬了一口她的小脸,低笑一声,依言穿好衣服,搂着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右边胸口。
「你还疼吗?」苏禧不放心地问着。
卫渢沉吟一声,「只要某个小姑娘不再打人就不疼了。」
苏禧咬了咬唇,「还不是你……」故意说那些话逗她。
但是看在他受伤的分上,她就不与他计较了。
卫渢用拇指摩挲她的睫毛,擦去她眼角的泪花,「幼幼,跳一支舞给我看吧。」
苏禧惊讶地瞅着他,「你怎麽知道我会跳舞?」她跟着董先生学跳舞只是为了塑造仪态,没打算在人前跳,毕竟那是舞姬为了取悦旁人才做的事,况且她从未跟卫渢提过自己习舞的事。
卫渢道:「你忘了董先生曾是哪里的人?」
这麽一说,苏禧想起来了,董先生是从宫里出来的,况且卫渢手伸得那麽长,他清楚她的事也不稀奇。
她乌溜溜的眼睛看向四周,虽然没人,可她还是怪别扭的,推拒道:「这不太好吧。」
卫渢抵着她的额头,哄道:「就跳一会,嗯?」他想看她别人看不到的那一面。
苏禧忸怩了一阵,仍觉得不好意思。远处就是晚宴的篝火,自己和他在这里私会已经很不好了,还要……可她耐不住卫渢的要求,加之她刚才又打伤他,心存着愧疚,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走到几步之外,把身上的海棠红披风解了下来,露出里面的月白色蝶恋花纹短衫。
苏禧跟着董兰学了两年舞,去吴郡後也每日练习,并未荒废。许是常年习舞的缘故,她身段柔软,纤细匀称,只是站在月下,便有种说不出的美好。
卫渢屈膝坐在树下,目光如水,温柔地看着她。
苏禧想了想,莲步轻移,缓缓起舞,开始跳起董兰教的月华舞。
月华舞是在月色下才跳得出来,只见她垂首旋转,裙裳的蝶恋花纹舒展绽放,月光流淌在她的裙上,像湖面折射的微光,水波粼粼。她像是入了画,每个旋转都带着一股幽静之美,让人看着如痴如醉。
月光透过竹林缝隙,变得比刚才更皎洁了一些,她的步履也变得松快起来,海棠红绣并蒂莲绣纹鞋踩在土壤中,像春日里新发出来的一簇笋芽,娇嫩活泼,衬着她豆绿色的百褶裙,整个人骤然鲜活了起来。
远处鼓乐声平,觥筹交错,而她则宛如一股清流、一抹月光,不由分说地敲开人的心扉,闯了进来。
月白色的袖子一点点滑落,露出那双灵动明澈的大眼睛,不等露完全部的脸,就一转身,一首月华舞已经跳完了。
苏禧重新披上海棠红披风,走到卫渢跟前,有点害羞地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吧。」
卫渢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以为他没听见,又说了一遍,「庭舟表哥,我们--」话音未落,就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
不等她有所反应,他便托着她的後脑杓压了下来。
不远处,厉衍看着前方亲得难分难舍的两个人,脚下彷佛生了根,无法挪动。
他脑海里仍回荡着苏禧刚才跳的月华舞,那般柔软灵动,彷佛月下的妖姬,把人的三魂七魄都勾了去,久久不能回神。
厉衍在宴上喝多了酒,原想到这里醒醒酒,未料会看到刚才那一幕。他本来以为刚才的琴声已经足够震撼,哪知苏禧的舞姿更叫人惊艳,起初只是惊鸿一瞥,然後再也移不开眼,难怪卫世子对旁的女人兴趣缺缺,迟迟没有订亲,原来竟藏着这样的宝贝。
厉衍见卫渢让苏禧跨坐在他的腰上,两人在做什麽不言而喻,他顿时下腹一紧,彷佛能听见苏禧绵绵糯糯的娇声,一瞬间竟没来由地口乾舌燥,只是一抬眸,竟对上了卫渢冰冷的视线,他一怔,下一瞬便有一柄刀刃架在肩上。
李鸿道:「厉公子,请您回去。」
【第三十八章皇上赐婚家人担忧】
春猎结束後,苏禧回到京城家中,这一日正和殷氏坐在房中说话。
昨儿威远将军夫人陆氏亲自上门,仍是为了吕江淮的亲事。自从春猎过後,苏禧的名声不胫而走,殷氏一出门便有人像她打听女儿的事,陆氏也听说了,想早些把两家的亲事定下来,加之吕江淮又喜欢苏禧喜欢得紧,不断催她上门,那着急上心的模样,陆氏从没见过,这才匆匆忙忙地来了。
陆氏同殷氏说了之後,殷氏又来询问苏禧的想法。
苏禧还是那句话,「我对吕大哥没有男女之情。」
殷氏拿她没辙,「你这丫头……」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什麽,惊讶地道:「幼幼,你该不会是心里有人了?」
苏禧脸立即一红,猛摇脑袋,「没有。」
殷氏岂会不了解她,这副心虚的模样一定有问题,正欲追问,丹露从外头进来道--
「夫人、九姑娘,宫里的常公公来了。」
常公公?殷氏和苏禧对视一眼,府上近日并无什麽特别日子,常公公来做什麽?
两人一同走入前厅,常公公穿着青色曳撒,面含笑意,等府上的人都来齐之後,看了一圈,只除了苏振和苏拓去上朝不在府上,其他人都到了,他才清了清嗓子,宣读手中的圣旨。
待常公公念完最後一句「择日完婚」後,所有人都静了一静,便是苏禧也没回过神。
常公公离开後,苏禧捧着明黄色的圣旨,眨着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殷氏。
殷氏和谭氏都说不出话,大抵是还没消化过来。
郁氏很快清醒了,赶忙握着苏禧的手道:「这是喜事呀,咱们幼幼嫁去了晋王府,日後就是晋王妃了!陛下特地赐婚,想必是看重幼幼的才貌。早先我就瞧幼幼与晋王世子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站在一起般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