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李员外很是欣赏冬青夫妻两人,觉得儿子与这样的人结交,於儿子有利,比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的文人强太多。
宴会还算圆满,这与冬青和瑾瑜办的宴席不同,冬青他们宴请的是一众村民,只为了吃喝图个喜庆吉利,而李员外则宴请了明山镇大大小小数得出名号的人物,图的是互惠互利,外加炫耀,不仅自己是举人,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也考上了举人。
特别是对年轻时的情敌林员外,李员外是一点情面都没留,亲自提笔给林员外写了请柬,心道:哼,林家那家伙考数次没能中举,而他家现在可是有两个举人!
李员外还着重感谢了瑾瑜当初那封信,让他把林员外整治得犹如一条丧家犬。
说起这些事,李员外哈哈大笑,透着道不尽的爽意。
瑾瑜突然觉得他像个老顽童般幼稚,却只想对他说声,做得好!
冬青、瑾瑜与陈君然在李员外家歇了一夜,次日启程进了县城。
到了县城後,三人马不停蹄的去书院找老师指点会试要点,盼着一次就能金榜题名。
如今快九月下旬,明年二月初九就要考会试第一场,他们还有数月的时间,丝毫不能懈怠。其中还要除去赶路的时间,赶路虽然也能学习,但终究难以专注。
黎国沿用了前朝的都城,定都晋安,晋安所处之地是黎国七州当中最大的雍州。
廊州距雍州的距离虽然不算最远,却也不短,一些买不起代步工具的考生要步行至晋安应试,至少冬天就要启程,走上三个月有余,才能在第一场考试之前赶到晋安。
这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赶考一说。
而瑾瑜准备与陈君然、李言卿同行,买一匹马代步,一月左右就能从廊州到达雍州晋安。
他们应该是开年才从廊州启程,在二月初五之前到达即可。
参加科举考试,县试、府试与院试对笔迹没有很大的要求,只需要卷面整洁、字迹清晰。
可从乡试开始,就要求答卷必须使用台阁体书写,台阁体写得优秀,能在无形中加分。
瑾瑜决定将剩下的几个月用来钻研字体与行文,国情他已了解得差不多,四书五经只需要定时温习,再往行文和字体上加些分,应该不至於落榜。
为此,瑾瑜专门借了杨天寻的手稿,看杨天寻的行文是如何遣词用句,他只能依葫芦画瓢,希望到时候能把瓢画得像葫芦一些。
台阁体是一种方正、光洁、乌黑而大小平齐的字体,讲究色黑、结构紧密、字体方正、大小一致。
在瑾瑜看来,特别像现代刻在碑石上的字体。
他初始学写毛笔字时,学的是正楷,与这台阁体差距不算大,只是後来他写得快了,会带上前生略有些潦草的习惯,往行楷的方向偏移。
此前参加乡试时,他花了些时间矫正,力求与范本一模一样,但因为乡试前他需要钻研的东西太多,用来矫正字体的时间太少,临到考试前夕都没能练得太熟。
在鹿鸣宴上,湘王还专门提点他行文生涩。
他只想说多此一举,他自己是什麽样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哪还需要湘王拿来做人情。
好在他曾经的主职是画画,剩下这些时间用来临摹字体完全不用担心,他把日常能用到的字都找来台阁体范本,就当是画画了。
临摹别人的画,对他而言小菜一碟。
不过他还要与陈君然一起,时不时抽空点画几套挑花刺绣的新花色。
赵氏都能想到复制他们的花色去换钱,城里奸滑的人更多,而且他们还领着几十个工人复制,动静不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少人从出售挑花刺绣的铺子里买了各种花色,拿回去复制十几二十套,这山河县如今恨不得满大街都是挑花刺绣了。
所以他们要一直点画新花色,才能维持此前的收入,单靠李林一个人有些力不从心。
自挑花刺绣生意做起来,冬青就料到了这一天,所以心里不慌,只是让李言卿的人手一直往外边的县城推销。
这个县城沦陷了,那就换个新的县城,无论如何都有钱赚,直到黎国所有的县城都被挑花刺绣覆盖,他们也赚了足够的钱,就转行做别的生意。黎国有近千个县城,挑花刺绣的生意至少还能做两年。
只是路途远了的话运输费用会增加,划不来亲自去推销,而且旁人看到了商机,就会依葫芦画瓢,招揽会作画之人,再招揽普通工人参与复制。
山河县在最开始几个月让冬青赚了几千两後,销量就开始下滑,每月净利润从七、八百两降到三百两左右。
冬青就把这些余下的挑花刺绣,全部供给给别的县城。
有了足够的供货,两个月後,最开始推销的那两个县城的销量也开始出现下滑的迹象。
薄云县的商铺甚至直言不再需要从山河县供货,因为他们自己已经有能力点画挑花刺绣了。
不过冬青让人打听了一下,他们也只能自给自足,在薄云县内销售。
他们那边没有瑾瑜加持,也没有冬青运作,画手分成较高,运往外县照样需要费用,价格不会比山河县运去外县便宜。
既然都是一个价格,可能还会高,花色又不如山河县提供的新颖,那些商铺为何要弃山河县的货源而转薄云县?
所以若薄云县要外销,只能更往外,延伸到冬青嫌路远而没去推销的县城。
薄云县开了这个先例,不少商铺也蠢蠢欲动,但缺少契机与手腕,一时半刻弄不起来。
目前只有薄云县一城自己开始制作,别的地方都还从冬青这边进货。
反倒是山河县,虽然有那麽两波人跟着复制,但没人起心思跟冬青一样找画手、拉几十个人大规模制作。
山河县内挑花刺绣已经没有长远的市场可言,而临近的县城供货也被冬青抢占了先机,他们再兴师动众,可能连本都回不来,还不如偷偷摸摸复制冬青他们点画出来的花色,不用太多成本,划算!
冬青叫来全家人蹲在院里,商量要分出人手做点别的稍微大一点的生意,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她的作风。
「爹娘看了半年多的点心摊子,也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李老汉和王氏摸不着头脑,「发挥什麽作用?我们老俩口每个月就十多两收入,跟你们动不动几百两的生意比不得,能有什麽作用?」
人心都是贪婪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最初全家一个月十几两收入都笑开了花,後来冬青把挑花刺绣的生意做大了,每人每个月至少分到几百两,心也就跟着大了。
若是现在冬青说挑花刺绣生意下滑做不下去了,又回到以前一个月几十两的境地,只怕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冬青也不会容许这种事。
「是这样的,我们来合夥开一家点心铺,就在你们摆摊旁边的屋子。现在十二月初,你们在那里整整摆了七个月的摊子,一定经营了不少老顾客,从明儿个起,有人来买点心,你们就告诉他们,我们要进後面的屋子里卖,让他们改天直接去铺子买,刚开张就有了基础。」先前没有荒废点心生意的意图就在此处。
翠枝和大狗听得云里雾里,翠枝问道:「爹娘摆摊那里,後面哪儿有屋子给我们开铺子?」
冬青唇角一勾,「就是那间茶铺,爹娘你们都不注意看的吗?今天傍晚我从那里经过,老板说在小地方开茶铺开不下去,他那屋子要卖出去,刚好我带着收回来的货钱,就付了一百两定金。」
「啥?!」大狗有些不敢相信,为啥总感觉什麽好事都能让冬青碰上?
瑾瑜对此倒不意外,冬青能总是抓住机会,是因为她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胆大心细,当机立断,从来不拖泥带水。
翠枝心思也不差,既然决定要做,就立马着手去做,「那……那铺子要多少钱才能盘下来?」
「那个地段好,东家说出租的话一个月三十两纹银,若是买下一次付清的话,要六百五十两。」
翠枝皱眉,「好像有些贵了,那铺子也不算特别大,不过租又挺划不来的。」
瑾瑜点头,确实是有些贵了,他们一个月才挣一千出头的银子,买这座偏僻小院也只花了八十两。
不过他了解冬青,道:「你既然交了一百两定钱,肯定是已经商量好价钱的。」
冬青露出一副奸诈的模样,「对,我跟东家还价了,最终以五百八十两的价格成交,还连上铺子里的那些柜台。那些柜台我看过了,是松木的,品质还行,至少能用个三五年。」
听完冬青的话,李老汉搓着手来回踱步,「那我们什麽时候开张?我跟你娘这半年多也存了好几十两银子,可以给你们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