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听完麦叔所说的,他果断指示,「准备直升机,我立即回香港。『黑龙会』闹出来的事,也该好好解决。」包括此次他车子遭追撞一事,对方都必须给个交代。
「是。」通话那端的麦叔恭谨应声,接着又问:「那朱小姐呢?权少想怎么安排?」
叶邦权双眼微眯,沉默了几秒才说:「让人照顾好她,有任何需求都满足她。」
「是。」
那一日,朱婉菲在「浴火凤凰」酒店的顶楼总统套房睡醒时,床上只有自己一个……噢,不,应该说,整片豪华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套房里有客厅、日光起居室、餐厅和小酒吧、两套配备齐全的豪华浴室以及两间视野极佳的宽敞卧室,但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只剩她。
后来有一位穿着精致套装、约四十岁左右的女性来按门铃。
对方的左胸上别着亮晶晶的名牌,中文名字是艾薇,英文名字叫Ivy。艾薇向她自我介绍,说是赌场酒店特地安排给她的管家,对她的态度相当殷勤,还事先帮她准备了早午茶。
当艾薇询问她有没有想去参观的地方、有没有想逛的精品店、有没有想买的东西、是不是需要预约歌剧门票或做SPA时,朱婉菲终于问出心中疑惑——
她想知道叶邦权在哪里。
艾薇脸上仍是专业的亲切笑容,告诉她——
「叶先生一早就离开澳门了。」
他离开了。
在经过昨夜一场激情韵事,两具肉体尽情交欢,淋漓尽致,然后,他静静走开,连一句再见也没有留下。
她不应该有受伤的感觉。
这一场亲密交集是她希望发生的,顺其自然地发展,而且彼此都是成年人,她能理智地面对自己。
就算心情因他的不告而别而波动,也是一下下罢了,她不会把事情看得太重。至于压在胸口上那股莫名难受的沉窒感,她想,等她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地方,一定就能云淡风轻的。
她当天就搭机返回台湾了。
艾薇原本列了一张清单打算好好陪她观光、逛街血拼兼品尝美食,结果什么也没做到,因为朱婉菲提出的第一个需求就是订机票回台湾。
她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几天回家,虽然之前打了电话跟大姨和小姨报备过,为了不让她们俩担心,在电话中她并没有详细说明,只说临时改了行程,还一再保证自己相当安全,绝对不会有事。
大姨和小姨对朱婉菲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
在朱婉菲的高中时期,她的父母亲因一次高速公路的连环车祸而双双过世,之后她就与中年丧偶的大姨以及因为家暴而离婚的小姨一起生活。
她们共同经营一间建在北台湾山城里的民宿。
民宿原址是朱婉菲从小生长的地方,后来才改建成具有美国乡村风的民宿「甜屋」,四月下旬直至五月常是一房难求,因为有满山的油桐花可赏。
回到这个熟悉的山城,回到「甜屋」,见到大姨和小姨,朱婉菲一直处在迷幻状态的心终于被召唤回来。
那一趟奢华的、绮丽的经历像是超现实的梦境,尽管记忆那样鲜明,她的身体也已被烙下情欲的痕迹,但那个跟她发生亲密关系的男人对她而言,自始至终都如一道幻丽的剪影。
这样的梦,她可以深深珍藏在心中最隐密的地方,或许午夜梦回可以供她一遍遍回想,但她知道梦终究是梦,她不会再跟梦中之人有任何交集,她与他处在不同的世界里。
回到山城,桐花五月雪的美景即将展开序幕,「甜屋」订单接到手软。
朱婉菲很感谢这样忙碌的状况。
保持忙碌可以让她专注在眼前事物。
她藏起那些无法与任何人分享的私密心事,忙碌的每一天就变成她最好的掩护,至少在大姨和小姨面前,她还是以前的她,没什么不一样。
她只是作了一个不太真实的梦。
如今梦醒,重新回到现实的生活,一切都没事。
她会没事的。
【第五章】
时序来到五月下旬。
这几天,山城里满树的桐花纷纷飘落,地上覆着一层层花雪,游客们抓紧花季的尾巴,收集地上还没枯萎的白色小花,铺排出一个又一个的心形,还是能将照片拍得浪漫甜蜜。
为了促进观光产业发展,当地政府和山城里不少店家业者作了配合,举办各式各样的活动,也提供许多优惠礼券,鼓励到访的旅客多看多玩多买。
今天是桐花季最后一个周休假期。
朱婉菲一早就忙得像颗打转的陀螺,但忙归忙,每件杂务都能完善处理。
她希望自己能多做一些,让大姨和小姨的负担能减轻更多,可以放心去玩。
哼,她家这两位阿姨不是她自夸,实际年龄虽然已经四、五十岁,但天生丽质啊。大姨身材是有点微胖,但很有料呢,加上皮肤白皙,脸颊丰腴,就她所知,镇上洗衣店和花材店的两位老板为了获得大姨的青睐,两个年纪加起来都破百岁的大叔彼此把对方当成情敌,斗起来没完没了。
而小姨更是美魔女的代表,尤其在离开那个混蛋前夫之后,走出家暴阴影的小姨彷佛盛开的花朵,一年比一年美丽,追求者更是前仆后继,去年还被一个来投宿过的美术系大学生热烈追求。
小姨似乎被大学生感动了,答应了几次的约会,但最后还是没有走下去。
朱婉菲一直记得那个大学生流泪的年轻脸庞,那时小姨诚挚而郑重地拒绝对方,小姨微微笑着,替大学生擦泪。
她后来问过小姨,是不是介意彼此年龄上的差距,所以选择不接受。
小姨笑得淡然,只说感情这种东西,还是不要有负担才好,将美丽的部分放在心里,一个人慢慢品尝就好。
她一开始不很明白,但现在……经历过一场奇幻梦境,她像有些懂了。
事情的发生,和一个男人有了亲密关系,都是出自她的意愿。
美好的部分就留在心里,不需要在意所有细节,回到原处,她依然是她。
「结果磨了你这么久,你还是什么都不说,朋友哪有这样当的啦!」精神十足的声音充满浓浓不满。「菲菲,大姨、小姨她们都来问我澳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遇到什么人?我都有挺你,都没有说漏嘴,但你要负责满足我的好奇心啊!那个赌场酒店的老板你明明认识,一回到台湾你却什么都不提,这样很奇怪,摆明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心虚!」
朱婉菲瞥了在旁边帮忙的好友周香颐一眼,嘴角浅扬。
「甜屋」住宿有附美式早餐,此时刚过早餐时间,大姨负责前面柜台,小姨则一大早就被里长大叔「借走」,因为小广场那边办活动,人手不足,需要口条好、模样亲切的人前去支援。
不过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当了鳏夫好些年的里长大叔根本是「假公济私」,借支持活动的名义行约会佳人之实。
朱婉菲收拾着位在柜台后方的厨房,周香颐则将前头小餐厅客人用过的杯子、碗盘和托盘收回厨房,处理掉厨余后再一个个放进大洗碗机里。
这两天是周香颐的排休日,交往一年多的男朋友出国进修中,要再等三个月才归国,而没有男朋友陪,她能跑的地方就是「甜屋」这儿了。
面对好友的纠缠追问,朱婉菲心里叹气,但依然一句话也没提。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干脆拿出烤好的苹果派,切一大块再挤上鲜奶油,接着再把周香颐推到桌边坐下。
「我亲手烤的,不吃会哭哭喔。」朱婉菲笑说。
「厚,这样就想打发我?没那么简单!」周香颐皱起鼻子嚷嚷,却在朱婉菲做势要端走苹果派时连忙压住盘子,还瞪了朱婉菲一眼。「好啦好啦,暂时不问,哼,等我吃完再接再厉。喂,亲爱的,拿铁咖啡来一杯吧。」
「是。」朱婉菲接受点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