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到周香颐毫发无伤,只是脸色惨白地坐在那里,朱婉菲跳得飞快的心好不容易稍稍稳下来。
没办法,实在是因为她看了太多有关赌场诈赌或盗窃筹码的电影,那些人下场都很惨。赌场里自有规则,通常人还没交到警察那边,就被私下动刑剥掉好几层皮,而且势力大的赌场还有办法让警察不追究。
还好香颐没事。
朱婉菲心里狂念阿弥陀佛和哈雷路亚。
结果她问都还没问,周香颐一见到她,强忍的眼泪忽然哗啦啦奔流──
「菲菲,我没有!真的没有!我不知道那几个五千美元的筹码为什么会在我口袋内!我发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偷拿呀!你相信我的,对不对?」
「嗯。我当然相信你。」虽然心里同样惊惶,朱婉菲还是安慰地拍拍好友肩膀。旁边桌上有一盒面纸,她抽来几张帮周香颐擦眼泪。
周香颐抽着鼻子,边哭边说:「菲菲,谢谢你。可是你……你现在被我拖累了,可是我、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啊,我就是去玩吃角子老虎,在赌场里逛了逛,我没有偷别人的筹码,呜……」
「你先别哭,不要急。你再把事情经过讲清楚一些,不管是赌场还是酒店,一定有完善的保全系统,我们请他们调监视器画面出来,仔细找,一定找得到问题出在哪里,你先不要慌……」
「呜呜……」
小会议室里,两个女生抱在一起,周香颐哭哭停停,实在吓得不轻,但听到朱婉菲这么说之后,心情似乎稳定一些了,才有办法将事情大致说出来。
她们不知道的是,小会议室当然也设有隐藏式监视器。赌场酒店的保全系统完全无死角,先将周香颐强行扣下来,是赌场一向强势的作风,毕竟其他客人短少的筹码是在她口袋里找到的,她嫌疑最大,自然先把人押住,再调监视画面出来检查。
周香颐抱着朱婉菲哭哭啼啼叙述的同时,赌场保全也已经从监视影带中发现事情真相──
周香颐确实是无辜的。
画面显示,她玩吃角子老虎玩得正投入的时候,一名被「浴火凤凰」赌场列为「拒绝往来」的赌客,因为乔装进赌场被保全人员看出,进行驱离时,那名赌客怕被搜出偷窃得手的筹码,情急之下才把所有筹码巧妙塞到周香颐挂在高脚椅背上的薄外套口袋内。
出了这样的事,保全经理全权处理就足够,但「浴火凤凰」赌场酒店的幕后掌权人难得在澳门停留,保全经理尊重老板的意见,早早就把事情详细报告,更把查出的监视器画面连结到老板位在酒店顶楼专属套房的液晶萤幕墙上,供老板查看。
除此之外,就连此时小会议室里的画面,也同步上传到顶级套房中。
「看来确实是一场误会。现在终于厘清真相,我会亲自出面,对周小姐和朱小姐好好道歉赔礼。」保全经理透过视讯向老板汇报。
「嗯……朱小姐是刚从外面回来,后来才被带进小会议室的那位?」老板语气微妙,像在叹气,又有点惊喜似的。
「是的。」保全经理尽责说明,「两位小姐是台湾来的,入住『浴火凤凰』酒店四晚,今晚是最后一晚,明天下午的班机回台湾。」
老板沉吟几秒,淡淡问:「被带到小会议室后,朱小姐有提出什么要求吗?」
「她跟周小姐谈过后,要求我方调出监视器画面,也请求跟赌场酒店的负责人说话。」经理略顿。「不过因为事情已经查明了,所以现在只需要跟她们说明和道歉,这事由我出面即可,您……」
「让她来见我。」
「啊?」
「好好招待周小姐,在周小姐回台湾之前的所有吃喝玩乐,全由我们买单,把她们这四晚的住宿,以及在赌场酒店内的所有消费,折成现金全数退还。然后,带朱小姐来见我。」老板又沉吟几秒,继续交代,「记住,真相已经厘清的事,先不要告诉朱小姐。」
「呃……是。」
【第二章】
得知赌场酒店的大老板愿意见她,朱婉菲既惊又喜,没料到自己的请求一下子就得到允许。她想,大老板多少是通情达理的,只要讲道理,那香颐被冤枉的事情就一定能査清楚。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她搭上专用电梯,被带到酒店最高楼层的超奢华总统套房中。
说是套房,其实光是玄关加客厅的坪数,至少就有三十坪。
朱婉菲被带进来后,迅速环顾了几眼,觉得装潢和摆设有些冷调,洁净、简约又精致,完全是低调奢华的风格。
有一扇房门是半开的,似乎听到外面有动静,卧房里的人出了声,「请朱小姐进来。」
朱婉菲心口一跳。那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好像是……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负责领她前来的人已轻声催促,还替她将房门推开,恭恭敬敬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她下意识移动两腿走进去,一看到出现在那里的人,小脑袋瓜一片空白。
竟然……是、是他!
那个三个小时前才在暗巷中夺走她初吻的男人,以为不可能跟他再有任何交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赌场酒店的老板!
而她和他,竟这么快又牵扯上!
他背靠着床头,很闲适地半躺在kingsize大床上,黑亮的头发有些湿,身上只罩着一件长度及膝的浴袍,腰上的带子系得很随便,造成前襟大咧咧敞开,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胸肌。
朱婉菲看到傻眼,两腿石化。
一名站在高级大床边、长相文质彬彬很有书卷味的年轻男人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不禁轻松笑说:「嘿,你这家伙,才受了点伤就有小姐来探病,真让人羡慕啊。」
床上的男人只是嘴角一勾,似笑非笑,不承认也不否认,更没有替别人当介绍人的打算。
没人引见没关系,嘴巴长在自己脸上,自我介绍总没问题。
「你好。我是这家伙的家庭医生,敝姓卫。请问小姐贵姓?」卫恒很自动自发地上前攀谈,脸上的笑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姓朱。」朱婉菲傻傻吐出话。
没办法,她毫无预警受到冲击,空白的脑袋瓜还不太能转动,人家问什么,她乖乖就回答什么。
卫恒笑得更亲切了。「原来是朱小姐啊。你担心这家伙的伤吗?没事的,他刚才已经做过检查,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好好的,没断半根,就只有轻微脑震荡,以他命硬的程度,我看枪林弹雨都撂不倒他,你不用担心。」
「我、我没有……」朱婉菲艰难地想要解释,但真的太混乱了,她都怀疑自己也脑震荡了。
「说够了吧?你可以走了。」床上的男人——叶邦权,终于开口赶人。
「卫医师,我送您下楼吧。您的车子已准备好了。」领着朱婉菲上来的手下态度恭敬。
卫恒瞥了眼从小一起混到大的死党叶邦权,见对方一脸酷样,利眼还眯细了,他耸耸肩膀,很识时务地说:「好、好,走就走。欸,果然是重色轻友,小姐摆中心,兄弟放两边啊。」
他在叶邦权回击前溜出卧室,离开时还对发愣的朱婉菲俏皮又暧昧地眨眼。
突然之间,闲杂人士都退开了,尽管卧室的门没有关上,整大片的空间却真的只剩下她和大床上的男人。
此时是晚间十一点多,他的卧室有很好的视野,玻璃窗外是整幕璀璨夜景,美得令人屏息,同时也显现出他与她之间的差距——一个高高在上彷佛君临天下,一个只是在安逸平凡中过日子的小女人。
「叶邦权。邦交的邦,权力的权。我的名字。」男人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低沉而且慵懒。
床上的男人让朱婉菲联想到伏在大草原上晒太阳的狮子,外表懒洋洋,但也仅仅是外表而已,跟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对上,一颗心像被通了电,颤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