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忘却的记念(1)
搜肠刮肚,思量再三,仍取不出更妥贴的题目,只好借重鲁迅先生的了。因为忘却,这才要记念,于是乎出来了《青年**》。人的生命,每每由不得自己。如在当年的波黑,继之的阿富汗,目下仍未能平息的伊拉克,中东以及非洲之角,残酷的战争、无休止的动乱,吞噬了多少无辜的生灵?!
不用说黄金的青春,就是宝贵的生命,简直不值几个铜板;早上还鲜蹦活跳的人,晚上已缺臂断腿,甚而直挺挺呜呼哀哉了,有的更是糊里糊涂地粉身碎骨了。人生显得何其无奈!
又何其脆弱哇!
身为炎黄子孙的中国人,不是亦曾备受八国联军的蹂躏、日本法西斯的“三光”、蒋介石的内战之苦么?生生死死,炼狱半个世纪,方才脱离苦海,盼来安居乐业的新中国;生命也赖以回复出宝贵的原貌。该记念乎?不言而喻。“没有**就没有新中国”,老生之谈,道出真谛。**该记念乎?不言而喻。没有**,**人在炼狱中的求索——惨重的磨难与牺牲,还不知会蔓延几多时日?!
几多岁月?!
以自己宝贵的生命之火去润泽东方故国的伟人,故国的生灵百姓是不会、也不该忘却的。我真正目睹到这圣洁的火,是在《**同志的初期革命活动》(李锐)、《**的青少年时代》(萧三)、《**的故事》(汇编)、《红星照耀中国》(即《西行漫记》。埃德加·斯诺)、《杨开慧》(人民出版社)等林林书籍中。那“孩儿立志出乡关”的誓言;那在第一师范“欲以天下国家万事万物而学之”,“汗漫九垓,遍游四宇”的求学、交友、问道;那“改造中国和世界”的新民学会的建立;那斗“汤屠”(北洋军阀汤芗铭)、驱“张毒”(北洋军阀张敬尧)的实践;那亲率泥木工人大罢工的破天荒壮举……着实令我称奇!
惊叹!
感奋!
——这生命之火,照亮了我在朦胧中求索的心灵世界。其时恰逢“文革”,介绍**生平业绩的书刊层出不穷,我也不辨虚实优劣,兼收并蓄。我仿佛渐渐地叩启了一扇人生的大门,第一次窥得历史之与伟人、与时势、与命运……我被烨烨的生命之火烤得身心炙热,渐渐地不觉滋生出一个今天想来亦不禁心跳的“狂妄”念头:我要写青年**!
此念一生,有如“走火入魔”一般,痴心炽烈,不想在当时居然还得到工厂同事、浙大友人和领导的支持!
于是,两度出征湖南。我追寻着**当年的足迹,从他的出生地,到杨开慧的就义址;从他学子生涯的一师,到领导工运的长沙、衡阳、安源……乃至挥师井冈山的集结地浏阳。我宿庙、走校,钻茅棚、登大堂,水陆兼程,日夜合一,只要能觅得当年知情故人,便不能自已地钩沉网秘,可谓辗转千里。其间,也曾胆大包天,一个人赶山路,从傍黑走到凌晨,待到敲开白沙村子的大门,连老土地的人武部长都大惊不止!
也是天不负人。两个多月的“南征北战”,我寻访到了**同时代的各式人物。有老赤卫、有小红军,有同窗、有师长,有工友、有农友,有遗孀、有后辈……他们中最小的六十八岁,最大的八十出头,如周世钊老先生,还拿出了**给他的一些亲笔信;如徐照辉,**亲自介绍入党的第一代工运领袖任树德的发妻,人老中气十足,朗朗回述起**如何拎着一扎牛肉、一包冰糖和一袋梨子来探视病中的任树德;再如一位寻常的古稀老人,讲着讲着,骤然从竹椅上一挺而起,学做起当年**鼓动大家的强猛姿势,我不得不赶紧去扶携,却叫老人挡开,那威风依然不减当年……可敬的老人们哇!
他们质朴如泥,那一腔赤诚的追溯,莫不是情汩汩、泪莹莹,犹如置身在往昔的峥嵘岁月,令人不由得唏嘘个中。又于是,也不顾功力不逮,我凭着一腔的热肠与赤诚,写出了话剧《洪流》(一稿)、《最初的道路》(二稿)、《枪的颂歌》(三稿)。年少气盛,不识天高地厚,稚嫩、粗浅是可以想见的,但毕竟是我第一次塑造**艺术形象的实践。我引以为幸!
不意“文革”多风雨,半当中杀出“赵高”,指鹿为马,诳论有影射副统帅之嫌,闹出一场可笑复可叹的滑稽剧。生活原本既精彩,又无奈,大千世界就是如此,何足为怪?小小插曲,倒也平添了塑造**形象的庄重!
岁月悠悠,弹指三十载矣!
此心耿耿,扪心日觉负重!
当年的老人们均已作古,不晓怎么,那烈士女儿捧出的父辈血书、那老人蓦然坐地的动情追怀……那热泪、那厚望,久来就像放电影一般在我脑海里不时映现,着实叫我不能安枕!
他们都是极普通、极平凡的教师、工人、农民、干部、退休者,对**、对**人不图私利,造福大众的浴血追求、奋斗,是何等的信仰!
敬重!
从不忘怀!
什么叫水乳交融?心心相印?这便是。我备感手中寸笔的凝重。不期而然,一些个时下风行的声音时不时地插将出来:“都啥年代了?还写这种背时唠叨的东西?”“遵生兄,省省心,何不写写刺激点的?比如言情的、揭秘的,或是发家打天下的热门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