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学者傅增湘困境陈情

为学者傅增湘困境陈情

张元济在给陈叔通的信中曾列举了五条不愿北上的理由,其中一条就是阔别北平二十年,故地重游,不能不与亲戚故旧有所周旋,会给自己平空添出无数应酬,也是一大苦事。

旧游之地确实勾起了他对往事无比感慨的回忆。

9月8日,他到达北平,被指定下榻在六国饭店,他感叹:“至则犹是三十九年前之旧状。

宣统三年夏,开全国教育会议,余曾寓此数日也”

[42]自到京之日起,一个半月中张元济与北大在英文系任教的侄孙女祥保经常见面,这是他最快乐的一件事。

在侄孙女陪同下,他游览了故宫,在他当年参加殿试、从而鱼跃龙门的保和殿前摄影留念;参观了北大校园,在故友蔡元培的塑像前久久不肯离开;在北大附近的几个京菜馆吃饭,品尝久违的北京美食;他还为祥保出生不久的外曾孙起了名字。

这一切他都一一记在了他的日记中。

在京期间,他与许多故友亲朋都有会面,看到一些多年不见的年长者,83岁的他禁不住发出“甚清健”

、“神识清明”

、“有老态矣”

、“步履稍艰矣”

等感叹。

回首前尘,他也曾冠盖京华,春风得意,一日看尽京城花,而今垂垂老矣,重游故地,不禁有物是人非之感。

特别是9月12日,他到石老娘胡同看望了挚交老友傅增湘之后。

傅增湘是一位著名的版本目录学者、教育家、藏书家,“双鉴楼”

、“藏园”

的藏书名动天下,曾官至民国教育总长,他们自1911年6月在全国教育会上相识以来,书札往来长达四十多年,一部30多万字的《张元济傅增湘论书尺牍》(商务印书馆1983出版)成了他们文字之交的永远见证。

他们在收藏、校勘、保存、影印古籍等方面多有合作成果,被誉为“珠联璧合。

张元济在商务主持影印大型丛书时,也曾得到傅的鼎力支持。

傅一生喜欢游历名山大川,性情豪迈,60岁以后仍腰脚犹健,一年要几次出游,足迹遍及大江南北。

此时当张元济见到这位老友时,已是贫病交加、风烛残年,“卧不能兴,舌本艰涩,语不成,偶有一二语尚能达意。

见余若喜若悲”

,但他们的心意还是相通的,傅增湘将心爱之物一一给老友看。

先是从床头拿出自己所作已刊成红本的游记给他看,说是一共有5册。

再出示叶恭绰朱笔题的诗扇一把,还叫人从柜子里取出卷首有沈曾植题词、他自印的《衲本史记》给他看。

“欲取其所题书签,令其仆检觅,不可得,甚为不怡”

张元济和他握手,“嘱其珍重而出。

[43]9月16日晚上,陈毅带梅达君到饭店看望张元济,问及他在北京的故友“存有几人”

,他说自己前几天看了陈毅的同乡傅增湘,“病瘫痪,口不能言,且贫甚。

所住的正房也为人所占,听说是军队所占,过去是国民党军,现在不清楚。

陈毅表示要去查明,设法解决。

(他又说到82岁的金籛孙在上海的住宅最近被盗,还被捆绑了两小时,希望能严缉罪犯。

陈毅告诉他,他与唐文治为江亢虎请求出狱就医一事,因为同案人多,有牵涉,很为难,所以没有回复,很抱歉。

他表示这本是为私交所请托,非分要求,不必介意。

)[44]10月13日,张元济又写信给陈毅,详述了傅增湘的近况。

[45]10月15日,张元济即将南下,临别之际,他与周恩来、朱德都是写信告辞,但他还是抽时间专门去看望了傅增湘,病榻上的老友只问及上海一些友人的近况。

“唏嘘作别,恐此为最后一面矣”

当天,他与儿子一起寻访岳丈许庚身的故居,半个世纪前他曾在那里住过三年,故宅依然,只是已分给多户人家,而且“门墙多有移动,非复旧时景象矣”

,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不胜感慨。

又路过老友许寿裳的故居,“不及其门,怅然而过。

[46]此前,他曾托一位北大学生陪儿子一起去看了当年恩人、海盐同乡徐用仪的故宅。

戊戌变法之后,他被清廷革职,时在朝廷任职的徐用仪悄悄赠他白银200两,他终生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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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中国知识分子的私人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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