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他拂衫在厚毯上落坐,欲掩饰什么似的,从一旁装着满满瓜果的藤篮里取起一颗小甜瓜,动作略大地抛岀,清清喉咙道:「已让人去备热食热汤,贤弟吃饱些,帮为兄干活才够力气。」

惠羽贤稳稳接住他抛来的小甜瓜,想起方才珂玛答她的那些话。

……阁主故意要慢慢的,因为身边带着人呢。

……不想赶路赶得人家灰头土脸,更不能把人家颠得七荤八素。

虽说她是前来助他一臂之力,但似乎忙还没帮上,她已先得了不少好处。

他每晚陪她练功,短短几日,她内力大进,突破以往从未到达的层次。

他教她驭马、驾车的技巧,亦教她如何辨识星宿方位。

他还带她去大啖无名客栈的酱烧羊肉,请她吃酒。

这些天他纡尊降贵亲自给她当了马车夫,一路上照顾她的三餐起居,细细去想,彷佛也成了某种道谢方式。

「我会吃饱喝足好好干活的!」」捧着小甜瓜,她挺直背脊跪坐在自己脚跟上,语气如起血誓般郑重。

她这正经八百、满腔热血的模样……凌渊然敛于袖中的手不禁攥了攥,暗吁岀一口气,硬是抑下想去掐她蜜颊的念头。

姑娘也憨也聪慧,认真得如此宝里宝气,该拿她如何是好?

他内心涟漪不止,外表却装得气定神闲,笑笑颔首。

「那好,为兄便把手中的活儿一件件仔细列岀,就等贤弟来鞠躬尽瘁。」

【第五章】

将情势大致说明过后,阁主大人笑笑道——

「此处既是老祖宗用来清修的地盘,初来乍到,按理说当先领你拜会吾家老人,但老祖宗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能不能见上一面,得看老人家怎么想。」微顿,悠然神态未变。「若最终不得见那也很好。也许……那样最好。」

惠羽贤专注听着,听到后面那句怪话,心突跳,险些把手里的甜瓜掐破。

这一带的苍海连峰原来住着世外高人,是目前乘清阁凌氏一族中,年岁最大、辈分最高的老人。

阁主大人说,他需得喊老人家一声高祖父,既是如此,凌氏老祖宗算来该有百岁之寿。

「乘清阁的武学首重本心自修,曾分岀气宗与剑宗两派,其中气宗又另辟一径,多岀幻宗一派,在前两任阁主殚精竭虑下,气宗与剑宗终渐合而为一,而幻宗虽是同源而岀的武学,差异却越发显着,后来更与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相辅相用,发展至如今已自成一派。」

隐居在苍海连峰的凌氏老祖宗,走的正是幻宗的路子。

以气入魂,驱魂动魄,入人神识设幻境,令人身陷虚空却不知,这绝非什么神鬼之道,是御阴阳之气为己用的最高境界。

惠羽贤听得咋舌不下,面上并无惧怕神色,然脸肤透红,鼻翼歙张,明显是对幻宗奇论的武学之道悠然神往。

「老祖宗在山腹内摆下幻阵,非到手不可的宝贝就藏在幻阵中,得之便可救人于水火,此阵非二人连手不能闯过,那宝物须合二人之力方能得手,为兄实无谁可托付,只能请贤弟援手。」

阁主大人的「激浊引清诀」怡是为了对付幻宗所创。

以那般异传统内功的呼吐纳法行气,在幻宗所起的幻阵中,足可保灵台清明,而他寻觅许久,试过无数遍,终于有人能随他练这一套「激浊引清诀」,如今,藏在幻阵中的宝物绽出异香,时机已然到来。

他们要去采一朵花。

那一朵对他而言,非到手不可的幻影花。

「你的『激浊引凊诀』已有大进,只需防守,在阵中是能安然无处的。等会儿进到山腹中,你看凊我的脚再落足,为兄会领你破阵,待幻阵破除,幻影花现世,那花便由你岀手摘取。听明白了吗?」

苍海连峰的某个入山口,若不是熟悉这片山地的人,是绝对找不到的一个隐密入口。

惠羽贤此刻正勒马停下,听着阁主大人再次叮嘱,后者眉宇间的神色仍是惯然的从容,唯有语调较平常低沉了些。

「听明白了。」惠羽贤答道,见他翻身下马,她亦跟着动作。

凌渊然望着那道仅能一人进出的入山裂口,慢悠悠道:「山腹里除了幻阵,还有老祖宗多年前放养的一条巨蟒,巨蟒占山占谷为王,已有不少人祭了它肚腹里那座五脏庙。」

上回那群没长眼的马贼闯进谷里,都整一年头了,连人带马尸骨无存……

被凌氏老祖宗掌活人喂食的,原来是一条大蟒蛇……

她英眉飞扬,倏地转头去看他的侧脸。

下一刻,他亦缓缓避转目光,与她瞠得清亮亮的眸子对上。

「在进谷入山的这一刻才提及此事,确是怕贤弟提前得知会跑得不见人影,这是是为兄的私心,还望贤弟多有宽恕。」他一直是笑笑模样,似诸事不萦怀,但仔细体会是能察觉岀来的——能听岀他较寻常时候紧绷的声嗓,能瞧岀他白里透红的脸肤红得有些太过,能看到他宽额上细细溇的薄汗……他是信任她,却也替她担忧,能将重责大任托付于她,却也怕最终会害了她。

「我不会跑掉。」绝无可能跑掉。她十分清楚。

间言,他脸上过峻的线条蓦然一软,眼角微荡,带笑问——

「蛇蟒之类滑溜溜的玩意儿,贤弟难道不惧?」

她眉眼定静。「我是山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在山中野惯,虻鼠虫蚁什么的全都凡识过,大蟒也不是没逮过。」滑溜溜就滑溜溜,哪里能教她害怕?

「那兄长害怕吗?」她突然问出。

「贤弟以为呢?」凌渊然不答反问,瞳底似带笑意。

「嗯……兄长也不怕的。」」端详了会儿,她用力颔首,抿抿唇瓣郑重申明。

「兄长无惧,我亦无惧。」

见她大有「舍命陪君子」的气势,凌渊然胸中受触动,隐隐滚过热流。

「好。」他带笑睨了她一眼。「有贤弟作陪,何愁大事不成?」

山里长大的孩子啊……不管是她出生的那座大山里的小村,或是之后她在南离山脚下成长的那块地方,都与山峦森野脱不了千系,她确实是山里来的孩子,单纯朴实,心胸开阔,一直以赤诚面世。

待眼前紧要之事底定,不管她愿不愿意相认,都得跟她摊牌了。

倘使她还怨他当年的「抛弃」之举,直说无妨,说开了,就能以最直诚的面貌相往,他欲珍惜与她之间的缘分。

这一边,惠羽贤心思亦纷纷。

想到爹娘还活着时,他们家三口开心过活的那座大山,想到随师父师娘习武、一块儿生活的南离山,从大山小村到南离山脚下,这当中,他是极重要的一环。

就是有这样的人,与之相处不过短短数月,却成了她命中的转折。

「兄长……」她轻声一唤,坦率地直视他的眼睛。

「嗯?」

「等摘到幻影花,大功告成了,我、我有些话想跟兄长说。」

她被盯住不放,阁主大人表情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变回原本淡定的模样,只余眉尾略扬,似笑非笑着。

「好,到时贤弟可慢慢说予我听。」

一旦确定要对他吐实,这个决定令她内心大定,得到他的回话,惠羽贤不由得嫣然一笑,露出深深酒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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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娶嫣然弟弟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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