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书总序--杜骏飞(1)
据考证,最晚在12世纪时候,人类已经在海船上应用指南针了。指南针是中国人的伟大发明。在指南针发明以前,古人是用天星来辨别方位的。晚上看北极星,白天看日影来分辨方位。很早的时候,我们的祖先就造出了指南车和日圭用来分辨地平方位。然而,当时,在大海里航行仍然是非常困难的。白茫茫的一片大海,天连水,水连天,很难找到前行的目标。尤其是当遇到阴天下雨,很容易迷失方向。在大海里迷航,后果是危险的。幸而,指南针及时出现,并开始应用于航海。宋徽宗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有一个许兢,他出使到高丽去,回国以后写了一本《宣和奉使高丽图经》,里面也有这样一段记载:船行过蓬菜山以后,水是深碧色的,象玻璃一样……海洋中不能停船,开船的人看着星辰前进。如果遇到天阴,那就只能用指南浮针来辨认南北了。这是指南针应用于航海的最早的记载之一。许兢去的是蓬菜仙境,景色优美,但危险无时不在。这非常近似于我们今天的传媒工作者,他们手执大众传播的社会公器,看起来非常风光,然而,没有人知道,在巨大的责任背后到底蕴涵了多少社会风险。尤其是站在传媒第一线的记者们,他们头戴看不见的冠冕,却身处最为广大的布满荆棘的丛林。比这个描述更准确的,则是把他们的工作比喻为在大海里航行。我们都曾听普利策说过:“倘若一个国家是一条航行在大海上的船,新闻记者就是船头的暸望者。他要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观察一切,审视海上的不测风云和浅滩暗礁,及时发出警告。”如果传媒工作者真的要担负那样的道义,那么毫无疑问,他们除了胆识需要过人,还必定需要一些什么。依我看,他们还需要一些理念、经验和技能。这就是他们的指南针。在海上,因为有指南针,海船从此有了眼睛,航海事业就更加发达了,这当然促进了人类的贸易和文化交流。而在传媒业,如果有理念、经验和技能的指南,一代又一代的传媒人也将从此拥有眼睛,他们的事业将更加顺利和安全,这当然也会成为照亮人类交流的明灯。为传媒业指南的工作,最为理想的完成之地,当然是在大学。今天,传媒教育已经十分发达。在中国,开办新闻专业的大学也已经以百千计了,效果如何?他们给未来的传媒人以指南了吗?一时还不清楚。不过,一些对大学新闻教育不满的声音早已有了,有的甚至振聋发聩,指责国内的新闻教育是失败的:和其他学科比起来,从教育理念到师资到教材到课程设置到学风,其陈旧和无用,令学习者难以忍受。严重的问题是教育教育者。不错,相当多的学生在学校学到了理论。但是,看我们的学生,如果他们毕业后,做报纸的不会实战采写,不能做版面,做电视的不懂得光线、画面、构图,不会叙事和制作,一些“优秀”的毕业生不会策划,不会主持,不会管理,也不会创新,那么,教师何为?大学何为?传媒教育何为?看上去充分而实际上偏颇的理论教育,即使再好,也忽视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终生做理论研究的人毕竟是少数;如果大学四年或研究生三年都用来涵养学识,那又是多么奢侈而不恰当的人生规划。何况,更可悲的是,有时候教师教给学生的新闻传播理论,也只不过是一些小圈子里的自说自话,连涵养学识都谈不上。在实践面前,一些理论教条,总是很快就成为明日黄花,风一吹,就散了。这就带来了我们的疑问:传媒指南的工作如果是在大学,那么,大学是否应该进行传媒教育的改革了?如果不完全是在大学,那么,传媒人应该如何进行自我教育和在职学习?1902年,普利策在备忘录中,记载下他的新闻教育观:“我的想法是将新闻作为一种崇高的知识分子的职业,用实践的方法鼓励、教育现在、将来的从业人员。”他的梦想在1912年9月25日得以实现,哥伦比亚新闻学院成立。它现在成为世界上培养新闻从业人员、探讨新闻现在和将来的最好学校之一。什么叫做用实践的方法鼓励、教育人?在美国著名的新闻学院,教授中一部分是专职的,他们有着长年的新闻从业经历或新闻教育背景,许多兼职教授是来自《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等媒体界的知名记者、编辑。报纸、杂志、广播、电视、新媒体都有实验室。更重要的是,学校直接演练传媒机构的日常工作。这至少给出了一部分答案:航海教育,固然依赖于海洋学、流体力学,但更重要的经验和技能,来自水手、大副和船长。这也许就是我们所要的工程:从传媒业的最前线,请来一流的传媒人,他们或者是学者化的业界精英,或者是业务化的学界人士,让他们结合自己的经验,指出传媒人未来的方向。更精确的说,这也许就是我们首先所能做的事情:在他们没有来得及抵达大学的校园时,先让他们的理念、经验和技能成为出版物和范本吧。我想,这是传媒教育的希望工程。这就是“指南针”丛书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