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先回去。」李二郎还有话对李三郎说。
「我肚子不舒服,你快帮我看看。」田氏回去拉着李二郎往屋里走,一会儿,房门一关就没了声息。
傅折桂看了看如同木偶一样静止不动的李三郎,立刻把从张氏那里要银子的念头掐灭了。
张氏对儿子尚且如此,她这个外人去要银子岂不是自讨没趣?更何况,就像李二郎所说的,这银子是李大郎用命换来的,她全拿去给傅登科也不太好,还是自力更生得好。
晚上,傅折桂铺好被子要睡觉的时候,张氏突然抱着小虎子进了屋,她身後的李小妹手里还抱着小虎子的铺盖跟衣服等东西。
「娘,这是……」傅折桂赶紧接过小虎子放在炕上。
「小虎子说要跟你睡,你占了大郎这一房,这也是应该的。之前你一直病着,我怕你把病气传给小虎子才没让他过来,现在你好了,正好照顾他。」张氏如释重负的道。
照顾小孩子可是一件费心又费力的事情,她年纪大了,本来就睡眠浅,小虎子夜里一闹,她经常整夜睡不着,早就不堪重负。
傅折桂觉得也没什麽,就答应了,不过她想了想又道:「娘,我看咱们偏房还有一个小房间,能不能收拾出来给小虎子住?」
按照现代心理学来说,小虎子这个年纪最好跟家长分开睡,一是能锻炼他的自主能力,二是男女有别,他这个年纪已经模模糊糊意识到男女之间的差异,跟大人一起睡会影响他。
张氏不懂这些,还以为傅折桂是怕小虎子夜里打扰她睡觉,所以要把他丢到柴房里,登时大怒,「要去柴房你去,我孙子可不去!傅折桂,你也是读书人家出身,没想到心这麽狠,这麽小的一个孩子,你竟然忍心让他去睡柴房。这是什麽时节,天那麽冷,柴房里连个热气都没有……哎哟,我可怜的孙子。」张氏疼得心里直抽抽,抱起小虎子就要往回走。
她绝不能把孩子交到傅折桂手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娘,你听我说。」傅折桂赶紧抓住小虎子。她没有现在就要让小虎子搬,也没说非要小虎子睡偏房,她去睡也可以的。
「我不听你说,就算你说出天大的道理来,我也不会让我孙子住柴房的!」张氏怒道。
得,这算是说不通了!算了,只能一步一步来。傅折桂赶紧道:「娘,我不让小虎子住偏房了还不行吗。」
张氏顿了一下。
这时,小虎子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事,他抱住傅折桂的脖子,糯声道:「我要跟娘睡!」
「谁是你娘!」张氏嘟囔道。
傅折桂沉声道:「娘,我就是小虎子的娘,人前是,人後也是,你说呢?」她的眼睛很亮,神情很坚定。
张氏愣了一下才烦躁的点了点头。
「让小虎子跟我睡吧。」傅折桂继续道。
张氏望向小虎子,见小虎子抱着傅折桂根本不撒手,哼了一声,「小没良心的。」而後转身回了屋。
李小妹将小虎子的东西放在炕上,并告诉傅折桂这些都是做什麽的,还有小虎子的习惯等等。
最後,傅折桂对李小妹道谢,李小妹脸一红,扭身走了。
这个小姑娘倒是不错,除了小虎子之外,傅折桂终於在李家找出了一个她喜欢的人。
关上门,傅折桂想了一阵,在炕上拉了一条厚重的布帘子,将炕分成了两块,小虎子睡一边,她睡另一边。
「娘——」小虎子噘着嘴,拉长声音喊着。
傅折桂拉着他的手,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小虎子是不是男子汉?」
「是!」小虎子狠狠的点了点头。
「男子汉就要自己睡,还有,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夜壶在那里,你要是想尿尿,就自己去,知道吗?」
「可是我不会……」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你不试怎麽知道呢?」傅折桂说得很郑重。
小虎子疑惑的点了点头。
【第三章出一趟门就被诬赖】
第二天一早,傅折桂起得很早,因为她想进城去找郑婆子要钱。结果小虎子醒得比她还早,她一动,小虎子就发出了声音。
傅折桂弯身过去看小虎子,只见小虎子假装在睡觉,但是这怎麽瞒得过她呢,她稍微一检查就发现小虎子睡不着的原因了。
以往夜里张氏发现小虎子不对就会叫他起来尿尿,傅折桂没有这麽做,小虎子不习惯,尿了床。
身下湿湿的,他怕傅折桂发现他尿床会责备他,自然睡不着。
傅折桂莞尔一笑,把小虎子拉起来,给他换了新的褥子,对他道:「没关系,尿床也没什麽丢人的,我小时候也尿过,小虎子已经有进步了。」
「真的?」小虎子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委屈的问。
「当然是真的。你想吃什麽?我一会儿去城里,给你带回来。」
小虎子开心起来,「我想吃云片糕,石头他娘给他买过,可好吃了。」
「好,就给你买云片糕,不过娘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一定要完成。」
小虎子点点头。
「你奶奶还没起床呢,我先出门,等她起床,你就跟她说我进城了,让她不要担心,记住没有?」
小虎子念叨了两遍,「娘要进城,进城……记住了!」
「乖。」傅折桂摸了摸小虎子的头,给他盖好被子,悄悄的出了门。
来到院子里,外面才蒙蒙亮,十分寂静。走了两步,她突然听见南边的偏房处有声音,就朝那边看去。
那边有两间偏房,一间住的是李二郎夫妻,另一间住的是李三郎。此刻偏房里一片黑暗,仔细听,刚才那声音似乎没有了。
可能是谁起夜吧?傅折桂也没在意,推开大门往外走去,郑婆子只有分派任务的时候才会在唐家後院的耳房里,自己必须赶在她离开之前见到她才可以。
五柳村距离县城有十几里,这在别人看来可能不算什麽,但对傅折桂而言,走这麽一大段路可算是要了她的命。
她的病还没有完全好,肚子里又没食物,在大冷天里走上这麽久,冻得浑身都凉透了。
好不容易赶到唐家,正好赶上唐家要关後院的角门,她赶紧上前说明来意。
守门的小厮见傅折桂身体单薄,也没难为她,让她进门见郑婆子。
傅折桂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向右一转,转过一个抄手游廊,再向左一拐,就到了郑婆子分派事物的那间偏房。
这时间,郑婆子已经分派好了一天的任务,正端着一碗热水喝着。
「郑嬷嬷。」傅折桂有点不好意思,紧赶慢赶,她还是来晚了一点。
郑婆子一看来的人是傅折桂,先是惊呼了一声,「哎哟,都传你嫁了人,还……」她意识到自己这麽说似乎不太好,掩嘴一笑,把傅折桂拉进屋,「天气这麽冷,快进屋暖暖。瞧你这小脸冻的,比皂角粉都白!」说着,给傅折桂倒了一碗热水。
这小屋不大,却很暖和,喝上一口热水,傅折桂觉得自己终於活过来了。
「你今天来找我是要继续洗衣服吗?可不巧,你来晚了点,今天的活都派完了,你要是想干,明天早点来,我给你留着。」傅折桂洗的衣服又乾净又整齐,郑婆子很喜欢。
傅折桂未语先笑,让人看着十分讨喜,「郑嬷嬷,你看我这身子骨,哪里还洗得了衣服。」说着,她露出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满是冻疮的手,呈青紫色,指甲掐上去都不往下陷,很多肉已经成了死肉,就像一根根冻死的萝卜一样。
这双手白天倒还好,没什麽感觉,到了後半夜,身体暖上来的时候,那滋味才叫人难受,一阵阵刺骨的痒、刺骨的麻。
刚开始的时候,傅折桂连续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使尽各种方式都没法舒缓,就差没把这双手给掰断。
郑婆子老了,心肠还不错,一下握住傅折桂的手,唏嘘道:「哎哟,怎麽冻成这样?你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这活不是你能干的,你非不听,以後可要好好养养,不然肯定会落下病根什麽的,嬷嬷是过来人,懂的可比你多。」说到这里,她突然压低声音,「大冬天的整天泡在凉水里最伤女人身子了,不说别的,每个月那几天就疼死人了吧?还有,你这刚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