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沈清荷看了他一眼,说:「等吧,不然找得到她吗?」
「我试一试。」连星自告奋勇,「苏州我熟得很,我去找找,或许能找到。」
「我也要去!」童童拉着连星的袖子。
「好,我带你一起去。」他拉着童童的手,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南月儿看着两个人离去的方向,禁不住笑道:「小姐,我可从来都没见过连星对谁这麽温柔的,童童长大了嫁给连星倒是不错。」
沈清荷笑道:「你自己要嫁人了,便着急帮别人配对起来了吗?」
南月儿不好意思的脸红了,嗔道:「我哪有?我说的是真的啊!」
沈清荷摇摇头,「童童还小呢,连星却老大不小了,这老小配也亏你想得出来。」
天色将晚,她也困倦了,从前她的卧室一直留着,想起过去在连家庄的日子,她有些失神……
她不担心胡姬花那边,看到眼前的这一切,她才意识到当初先生对她的用心良苦,她的卧室整洁乾净,一如从前,这些,大约是他临走前也吩咐过的吧。
「来,喝酒!」酒楼中,妖艳的女子媚眼横飞,挽着袖子,露出雪白的皓腕,周围喝酒的纨裤们渐渐的围了上来,色咪咪的盯着这女子看。
「她喝醉了呀!」一个男人露出邪恶的笑容。
「是啊,喝醉了也挺迷人的。」他旁边的男人促狭的说。
「小娘子,跟咱们哥俩一起回家去玩如何?我们请你喝酒!」
两个男人到了她的跟前,打算拉她的手。
胡姬花一手拿着酒杯,醉醺醺的斜眼看了这两个猥琐的家伙,醉眼蒙胧,猛然一推,「去……滚一边去,你们算个什麽东西!」
男人恼了,骂道:「臭娘们,不吃敬酒吃罚酒!」
说着,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一起向着胡姬花扑了过去。
醉醺醺的女人浑然不觉,只是,当那两个男人刚刚靠近胡姬花的时候,自己的领子突然被人拎了起来。
「砰砰」两声,两人重重的被丢在了一边。
「好,童童,干得好!」一个清瘦而英气勃发的男子站在酒楼的门口拍着手掌。
童童看了看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两个男人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是被这个小孩丢到一边的?
「还不快滚!」
男子走了过来,冷眼一扫,两个男人立即知道这人不好惹,灰溜溜的滚了出去。
「哈哈……」胡姬花娇笑着,满脸粉红,看着连星说:「你也来了,来,喝酒啊……喝酒……」
连星皱了皱眉头看着她,这个地方,是她上次拉着他来喝酒的地方,每次她不开心了就一个人到这里来喝酒,他不在的这些时候,她又喝过多少回呢?
他大步上前,夺走了她手中的酒杯,怒斥道:「够了!胡姬花,你清醒一点吧!沈小姐还等着你呢!你快点跟我回去!」
胡姬花冷冷的看着他,突然间站了起来,猛的抬手,一杯冷酒泼在了他的脸上,她愤然的说:「沈小姐、沈小姐,男人的眼里难道都只有她吗?我不是人吗?先生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胡姬花到底哪里比她差?你到底为什麽跟一条狗一样跟着她!我瞧不起你,连星!」
连星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骂过,他当初乃是武状元,因为被仇家追杀差点死於非命,是先生救了他,他无亲无故,便跟着先生走南闯北,先生一直待他很好。
後来他奉了先生的命令保护沈清荷,他忠於职守,沈小姐待他也一直都很亲切。现在,胡姬花居然骂他像一条狗?难道他在她的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连星恼怒的瞪大了眼睛,一手紧紧的攥住了胡姬花泼酒的那只手,狠狠的拿下了她手上的酒杯,「铛」的一下丢在了地上。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他大怒,她是在侮辱他的尊严。
胡姬花的嘴里喷着酒气,凑近了他,那酒气一直喷到了连星的脸上,她的一双媚眼好似琉璃一般水雾漫漫。
她柔美的脸在他眼前放大,红唇翕动,讥讽的说:「难道不是吗?」
「你……」连星眯起了眼睛,心里已经是恼恨已极,可是他和一个醉酒的女人讲什麽道理?他狠狠甩下胡姬花的手,怒道:「不要在这里撒酒疯了!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胡姬花後退,连星就上前,她立即开始在满是桌子的酒楼躲闪起来。
连星叹了一口气,身形一动,便到了她的跟前。
胡姬花正准备往前跑,冷不丁的就撞到了连星的身上。
「你滚!」她怒斥,「别惹我!」
连星不由分说,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扛在肩头上。
「啊——」
胡姬花尖叫起来,声音几乎能刺穿人的耳膜。酒楼的人惊愕的看着这两个人,可是谁都不敢作声。
童童奇怪的问:「师傅,这个姊姊为什麽要叫啊?」
连星喘了一口气,「因为她敬酒不吃吃罚酒!走,我们回去!」
他一面扛着胡姬花,一面拉着童童的手,大步的向外迈去。
他叫了一辆车,开了车门,马上把胡姬花丢了进去。
胡姬花挣扎着要出来,他威胁她,「你敢出来?信不信我再抓你一次?!」
胡姬花愤恨的瞪了他一眼,扁了扁嘴,钻到马车里头坐好了。
童童也钻进去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坐好,她是小孩子,也坐不惯马车,很快就睡着了。
刚才连星扛胡姬花的时候,她尖利的指甲划破了他脖子上的皮,火辣辣的疼。
「嘶……」连星摸着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胡姬花身子一动,连星立即俯身过去抓住了她,把她的双手牢牢的按在车壁上,低斥道:「你还要折腾吗?」
胡姬花喉头滑动了一下,定定的看着他,幽暗的光线里,两个人以奇怪的姿势紧紧的贴在一起,气息相闻。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无辜的说:「我只是想看看你脖子上的伤口而已,你靠我这麽近干麽?」
连星这才察觉自己的胸膛紧贴着她的柔软,他脸上微微发热,默默的放开了她,坐到了一边。
马车辘辘的响着,可是车厢安静的空气中却飘荡着尴尬的气息。
「这小姑娘是你的徒弟?我听她叫你师傅。」胡姬花的话打破了沉默。
「你酒醒了吗?」连星讥讽的问。
「醒了一半吧。」胡姬花拨弄着头发,妩媚的看着连星,「怎麽,如今你口味变了,好幼齿这一口了,嗯?」
连星怒瞪着她,「别胡说,我只是看她天赋好,教她武功而已,她才十二岁,哪里懂得什麽,我也不是那种人!」
「呵!」胡姬花禁不住好笑,「你今年都多大了?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当沈清荷的跟屁虫吗?」
连星不语。
「莫非在京城有别的女人了?」胡姬花坐近了一些,戏谑的看着他。
连星瞪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哟?难不成我猜中了?那女人很漂亮吧,都不想回来了?」胡姬花一手攀着连星的肩头,「那比起我如何?」
连星错愕的抬头,见她美眸如水,媚眼如丝,心口禁不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你不要胡闹。」他乾涩的说。
「我没有胡闹!」胡姬花突然抱着他的胳膊开始抽泣,「你们一个个的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苏州城是个什麽意思?难道我就活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喝酒,活该一辈子孤单一个人过吗?」
藉着些许的酒意,泪水如泉水一般涌了下来。
「你们没有一个人记得我,回来也不记得看看我,如今不是为了沈清荷的事,你会回来看我一眼吗?连星,你说!」
连星沉默半晌才说:「我职责所在,答应过先生的事情我要做好。」
「职责所在,就要搭上你一辈子的幸福吗?」她突然抬起了脸,紧紧的盯着连星,泪眼模糊,「如果我告诉你,我很想你呢。」
连星震惊了,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她,看到了她满脸的泪水,禁不住阵阵心疼。
他伸出手,轻轻的拂过了她的脸,叹了一口气。
「你有想过我吗?」
她抬起脸,如兰的气息吐在他的鼻端,让他心慌慌的。
「我……」
他还没有说话,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连星急忙扶住了她,她趁机钻进了他的怀里。
她环着他的腰,紧紧的贴在了他坚硬的胸口,轻声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怀念当初我们三个人一起住在槐树胡同的日子,我想你……」
连星没有说话,却觉得整颗心都酥酥的,他喉头动了一下,伸展了双臂,用力的抱住了她,彷佛要揉进自己的心里。
胡姬花落下眼泪,她孤单太久了,先生彷佛一座高山,她仰望太久了也会累。
她在苏州的日子,时不时想起当初在凌州槐树胡同的那些日子,想起那晚连星带着她一起去喝酒的情景,怀念那挺得笔直的脊背、那冷峻如冰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