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独孤傲走後,她跟着徐婶子不疾不徐的向着当年母亲所住的碧竹轩走去。
徐婶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表姑娘真是好风采、好规矩,我看表姑娘的举止倒比国公府里的几位姑娘还要强些,或许真能如国公爷所说在京中觅得佳婿,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她向来会看脸色,看得出国公爷对这位表姑娘挺看重的,不要说别的,就说那麽大的金寿桃一般人可出不起,即便是出得起,又有多少人肯如此大手笔?就凭着这份孝心,国公爷也得感动一番。
更何况,以这位表姑娘的品貌教养,说不准真能在京城攀上个粗胳膊,届时国公府也是大大有好处的。
沈清荷浅浅一笑,道:「我从未想过这些。我孤身从凌州来,方才那位独孤先生乃是我府中任用的管家,他不好住进来,却又时常有些家事需要传递,之後还望婶子多关照些。」
徐婶子看她说话客气,急忙道:「这有什麽可说的,自然是应该的。」
沈清荷走了几步,拉着她的手,放开时,徐婶子看到自己的手里多了一串珠子,她匆匆瞟了眼,那是一串圆溜溜,个头极大的蓝田玉珠手钏,价格嘛……那可高了。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沈清荷一眼,见沈清荷点点头,她会意,咬了咬唇,赶紧将手钏揣进袖子里。
「表姑娘这般客气,我受之有愧啊。」她心里惊讶着,这表姑娘出手好大方,看来家中生意必定做得极大,才能有这样的赏赐。
沈清荷淡淡说了一句,「往後自有麻烦婶子的时候。」
两人到碧竹轩的时候,几个丫鬟正在院子里忙碌,看来真是长久不住人了,屋子里积了厚厚一层灰。
这是一进小院,院子两边种满了成簇的翠竹,成长得高大丰茂,就如同两个小林子一般,一阵风吹来能听到簌簌的声音。
她满意的看着这安静舒适的小院,点了点头,如果她没猜错,这院子一定是当初外祖母坚持保留下来的,母亲在世的时候曾说过外祖母最疼她,至於那个谢瑞……哼!
这时,徐婶子问她要不要留几个人服侍,沈清荷婉拒了,只说让两个粗使丫鬟每日早晨过来打扫一下院子就行,其他的有南月儿就好了。
徐婶子应了下来,等院子打扫好,一行人便都离开了。
不到半个时辰,客栈那边的行李都送了过来,沈清荷走进正房,雪白的纱帐,簇新的浅粉缎面被褥,墙上则挂着几幅仕女图,看起来有些年深日久了,微微的发黄,但并没有被撤去。
她看着那陈旧的古琴和绣架,伸出手缓缓的抚摸,不知不觉眼泪盈满了眼眶,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美丽的少女坐在窗前抚琴,绣花,读书……
她抹去了眼角的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住在娘当初住过的屋子里,这种感觉真的好温暖。
南月儿走了进来,有些不解的问:「小姐,你怎麽会答应住在这里呢?国公府的姑娘一个个都好不客气,住在这里不是受她们的气吗?」
沈清荷随手取出书柜中的书卷,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随口说:「受气?你跟了我这麽久,见我受过谁的气?你到现在还不了解本小姐睚眦必报的性格吗?」
南月儿咬着下唇,趴在桌子上看她,「那小姐心里有计较了?你想先对付谁?」
沈清荷回身,拿书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我来才不是为了那些无用的事儿,而是想要探听豪门贵胄之间的消息。这京城看着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恐怕不久就要有大变化了。」
南月儿吃了一惊,「小姐说的大变化是什麽?」
「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只需帮我打听一下谢府的小姐们最近是否有什麽交际活动,但凡有,我是必定要去的。至於那些惹人烦的小姐们,她们若咬你,你难道不会咬回去吗?」这话,她说的云淡风轻。
南月儿嘿嘿一笑,那些小姐听到这句话,估计就得气个半死。
沈清荷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先生的消息,也不知道连相得知了他的位置,会采取什麽行动?
【第四十四章姨娘养的】
夜幕降临,天气寒冷,这样的天气,一般人都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赶,谁也不愿意在外面吹冷风。
突然,有个黑影纵身进了位於南街的宋宅,当他落地的时候,「滴答」两声,有什麽滴落在地上。
还未等宋宅的侍卫反应过来,陡然听到门外人声鼎沸,有人大喊道:「抓刺客——」
接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那声音彷佛敲进人心里,让人心急火燎的。
「奶奶的,敲什麽敲,死了爷了吗?」门房大骂,打开了大门,却见门外火光刺眼,看到那架势,他顿时呆住了。
门口站着约有百来人,一个个全副武装,手持火把,抄着明晃晃的长刀,其中为首的护卫猛的一推大门,门房差点摔倒在地。
「这……这是干麽?」
「我们相爷遭到刺客袭击,那刺客逃走後窜进了你们府邸里,我们现在要去抓刺客,识相的最好让开!」
门房呆呆的看着他,「这……这怎麽行?」
「有什麽不行?」侍卫大喝一声,吓得门房浑身哆嗦。
「发生什麽事?」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门房赶紧同管家说了事情经过。
管家微微一笑,道:「各位,你们可知道这是哪里?虽然匾额写着『宋宅』,但这里可是大皇子的外宅,岂是想搜就能搜的?若是搜着了也就罢了,若是搜不着,谁能承担这个责任?要是惹恼了殿下,我看各位都没有好果子吃!」
「那本相能否承担这个责任啊?」
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护卫让开,管家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火光下,那人头戴金冠,目光深沉,一袭玄色锦衣,站在那里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只是手臂却用白布缠着,隐隐可见血迹。
管家大惊失色,立即拱手道:「原来是连相,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连宗远冷冷看着他,手一抖,将一张纸展开在他眼前,「这是京兆尹签下的搜索令,倘若你家殿下不高兴,叫他来跟本相说,所有责任由本相一人承担!」说罢,他也不理会那管家,一声令下,「给本相搜!绝不能让那刺客逃走!」
相府护卫一听命令,一下子全部涌进了宋宅。
管家欲哭无泪,急急的拦住了连宗远,道:「相爷,真的不行,这个责任小的担当不起啊!」
连宗远一把推开他,进了院子里,接着看了一眼地上,慢慢蹲下,手指抹过地面,再抬起时上头带着一抹血红。
他将手指伸到管家的跟前,「你也看看,若说这不是刺客的血迹,我看谁都不信!我的人一个个亲眼看着那刺客进去的,你却非要拦阻,莫非……你是想窝藏刺客?还是说,你同那刺客根本就是一夥的?」
管家彻底呆住了,他还想说些什麽,却见连相已经快步向着映雪居走去,想起那映雪居里住的是什麽人,他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映雪居里,连璧正在灯下看书,他待在这里甚是无聊,不过想着以自己一时的不自由能换得沈清荷的性命,倒也是值得的。
书看到一半,外间突然吵闹无比,脚步声重重,似乎有许多人,连璧好奇地出了房门,立在院子里,探头向外面望去。
到了晚间,这院子便会从外面锁住,他虽出不去,却越过院墙看到了许多火光,还有似乎是军士的声音。
他正觉得奇怪,一个黑影跳过院墙落到跟前,他定睛看去,那是个熟悉的面孔,只见他浑身黑衣,手臂上的布料濡湿一片,好像是受伤了。
「刺客!刺客往那边去了——」
那刺客看到他,顿时惊喜万分,「真的是少爷啊!」他拉着连璧左看右看,神情欢喜的不得了。
连璧惊疑不定地唤了一声,「吴叔?」
「是!是老奴没错!」吴叔点点头,「没想到少爷还记得我,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映雪居的院子被撞开了,一帮人涌了进来,吴叔立即用黑布蒙住了自己的脸。
他将长剑搁在连璧的脖子上,低声说道:「少爷请原谅我,为了救你出去,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说完,他扯开嗓子对着面前的人高喊,「让开!你们要是不让开,我现在就把他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