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几人来到写有桓篱名字的筒子前,容芜将手中的一支竹签投了进去,里面已经几乎塞满了签,险些滑了出来。
「桓公子真是受欢迎啊!」容芜也忍不住感叹,她对桓篱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模样痞痞、说话坏坏的少年身上,也不知他如今长成了什麽模样。
看着一旁阿九强忍着上扬唇角的模样,阿秀偷笑着捅了捅她,小声取笑道:「怎麽样?这下放心了吧!你们家桓公子上榜位置可跑不了啦……」
阿九娇嗔地哼一声,扬起下巴不服气道:「那又如何?还没见到他真人,就算上了榜也不能算什麽!」
容芜隐约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虽然很是好奇这两人的身分和与桓篱的关系,却还是避嫌地向後退了几步。
她正无事地看向一旁,就见几位姑娘结伴走到桓篱左边的筒子前,互相推搡着,接着纷纷将手中的竹签投了进去。等她们走开後,容芜也走过去,待看清上面的名字後却愣在了当场,浑身犹如被泼了冷水般,打了一个大大的激灵。
庾邝,筒子上面的名字写的是庾邝,里面装的竹签看起来并不比桓篱的少。
「阿芜……阿芜?」
耳边传来阿九的声音,一声声地将她的思绪唤了回来,接着她的胳膊被用力地掐了一下。
「阿弥陀佛,回魂!」
「嘶——」容芜痛得揉着胳膊,跳脚不止。
「阿九,你怎麽能掐人!」阿秀狠狠晃了晃她,又不解气地掐了她两下。
「哎哟,别掐我呀,我又没跟失了魂一样……」
容芜这下也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眼前庾邝的名字,眉头渐渐又皱了起来,一丝不甘染上眼神。
「阿芜,你方才想什麽呢?这个筒子是……庾邝?是你的熟人吗?要不要我把竹签也投给他?」
「不许投!」容芜一声吼叫瞬间把阿九给镇住,也吓跑了旁边两个想过来投签的姑娘。
「好、好……我不投,我绝对不投!」阿九喃喃道,还把双手举过了头顶。
容芜又盯了庾邝的名字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眉间闪过一丝决绝,忽然就在庾邝的筒子前面蹲了下去。
「容四姑娘?!」阿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呼声引来不少周围的目光,立刻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容芜却不为所动,认真地拿起手中这最後一支竹签,以签做笔,一笔一划,认真地在地上写着什麽。
「蟾、宫、月?」周围围观的姑娘们不禁跟着她的笔划读出了这三个字。
接着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蟾宫月是什麽章思呀?」
「哇,容四姑娘的字好好看,用的是哪家字帖?」
「怎麽在这里写字,难不成是庾邝公子的字?」一位姑娘刚说完,忽然感到脖子一冷,垂头就见容芜扭过头来,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般射来,吓得她不禁缩了缩。
说话的多是年纪较小的姑娘们,容芜写完之後,抬手将竹签锋利的一头朝下,狠狠地扎进了上辈子庾邵名号旁边的地里,这一举动又吓到了不少人,以至於她起身时,周围人哗地散开了。
但也有人不怕她。
「蟾宫月,阿芜怎麽想起来他了?」容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来到容芜身後。
容芜拍了拍手,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淡淡道:「没什麽原因,只是觉得他才是真正的大周四公子,不该被人忘记了而已。」
容莹沉默了许久,轻轻地叹一口气,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走上前,俯身恭敬地将自己手中的竹签也插在容芜的旁边。
「大姊姊?」容芜的眼眶忽地就湿了。
「你说的没错,大周公子中论才华、论品性,不论生死,他的确不该被世人忘记。」
这一刻,容芜鼻子一酸,心中的委屈好像都涌了上来,紧走两步,埋入了容莹的怀里。
「我这一支也给庾邵公子,阿兰今日没有来,若她知道阿芜还记得她的兄长,一定会很高兴的吧?」谢纭温声说着,也上前把自己的竹签插在地上。
「还有我的!」阿九虽搞不清状况,但还是不甘落後地将自己的竹签插到了正中间,又拉来阿秀,把她的竹签也插了上去。
这回谢纤更急了,红着眼睛去找谢纭哭诉问,可不可以把她的竹签再捡回来……
一时间,又有几位年长些的姑娘们一脸叹息地将自己的竹签插了过去,被其余年少的姑娘询问时,却又都摇了摇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在庾邝的筒子前,一根根竹签挺立在「蟾宫月」这个名字周围,像是一块块无字碑。
「蟾宫月!」
当姬晏、容慕、桓篱的名字相继从司马妗口中说出後,她在最後一个名字前顿了顿,看了容芜一眼,接着念出了这个名字。
「大姊姊,太、太好了!」容芜激动地攥紧容莹的手,即便莹白的肌肤已经被她捏红一片也没松开。
容莹听後也是松了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
「也不知阿兰去了哪里,真想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谢纭眼圈红红的,掏出绢帕擦了擦。
「既然公子榜结果已经出来,也该派人将消息传到城边,着手安排相迎之事了。算着时辰,公子们也当从南山回来了,我已在街边位置最好的酒楼订了位,姑娘们可想去亲眼见一见夹道相迎的盛况?」司马妗若有所思地扫过几人,继而转头笑道。
这一提议自然获得众姑娘的强烈欢迎,一行人结伴出了公主府,坐上马车前往酒楼。
到了申时,有人来向司马妗通报公子们的马队即将入城,姑娘们立即坐不住了,纷纷走到窗边向外张望着。
宫人早已将大周公子榜的结果张贴在公示栏中,彷佛殿试放榜般立刻吸引了百姓们的注意,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大周公子评选风声传出已久,此时结果终於公之於众,不少人激动得议论纷纷,听说公子们就要进城,街道两边已是人满为患,甚至连京畿卫都临时派出来维持秩序。
这种等待的时刻最是让人焦心,姑娘们一边要维持着仪态,一边禁不住微微探身向城门方向看去,气氛紧张,连说话的人都极少。
「来了、来了!」人群中忽然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哪里?在哪里呢!」一听到动静,姑娘们再也顾不得许多,睁大了眼,生怕遗漏了什麽。还没见到公子们的影子,便率先看到原本站得笔直的城门军,忽然垂头朝着一个方向行礼。
但当当先马匹奔驰而过时,围观的百姓们包括楼上的姑娘们都愣住了。
没有想像中的少年风流、英气勃勃、满载而归,一队马队进了闵京城後一路不停,中间还护着一辆马车,马上的人神色匆忙。
「是大哥、二哥!」容莹忽然抓紧了容芜的手。
容芜也看到了前面几人当中有容慕和容芥的身影。
马队在人们的注视下呼啸而过,待众人反应过来後,他们已消失在街尽头。
感到气氛不对,就连围观的百姓们也屏着声,没敢像往常那样掷果投花。
「公主,这是……怎麽回事?」
司马妗皱眉,召来小太监打听情况。
「回公主,据说是公子们在南山遇到了晋国太子和锦城将军的人马,双方都遭到了刺客袭击,不巧晋国的锦城将军突然旧疾复发,昏迷过去,混乱间,庾邝公子英勇替晋国太子挡了一箭,公子晏也负了伤,现在正赶往太医处救治。」
小太监将情况讲得彷佛亲眼所见般生动,将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她们窃窃私语,有的还小声啜泣出声。
一片慌乱中,司马妗忽然高声喝了一句,「都勿慌张!」见人群安静下来,她这才正色对小太监道︰「妥善安排姑娘们回府,备马车,我要进宫。」
「是。」
此时的司马妗也无心情强作好脸色,在姑娘们的殷殷目光中昂首走下酒楼,上了马车。
她一离开,姑娘们便再无顾忌,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权势大一些的人家早已派出家仆去打听事情经过。
容芜对上一世评选大周公子榜那日发生了何事没有一点印象,如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灾祸惊得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见容莹已冷静地向随从交代完毕,这才问道:「大姊姊,晋国太子的人马为何会出现在南山?」
容莹没有马上回答,与谢纭道别後,带着几位妹妹绕过混乱的人群下楼,等上了自家马车,待马车缓缓驶动後,才轻叹一口气解释,「前两天听大哥说,以晋国太子为首的晋国来使已进入大周边境,按照通报的时间来说,应还有四、五天才能到闵京城,我也不知为何今日会在南山遇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