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贺允宁大快朵颐起来。
三个人就这样坐着,小孩子倒没什麽,大人却觉得有些尴尬,沈月华转首看看四周的牡丹,惭愧道:「现在才知真正的牡丹园是什麽样子,以前做的倒让侯爷见笑了。」
贺琏道:「不,你做得很好。」
这五年来他也没有夸过一句,虽然一直是在她的纸紮铺订做的,那瞬间,沈月华真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下回我一定会做得更好的,最起码会跟这园子像一些。」她承诺似地说道。
贺琏摇摇头,「还是照你原先的做,今年临近池塘的两株绿牡丹该要开了吧,她怕也习惯了,正等着赏看,原就是个花痴,这些花的枯荣她都放在心里,你若是改了,她会惦念。」
又是第一次说了那麽多的话,沈月华怔怔,像是变成了一块石头,他的余音绕在耳边,好久才散掉。
她轻声道:「好。」
贺允宁把装虾饺的竹笼向沈月华那里推了推,介绍道:「里头的虾肉可鲜呢,我最爱的就是这个了,姐姐快嚐嚐。」
沈月华笑着挟了一个吃,那虾肉都是整条的,鲜嫩可口,配上切碎的竹笋、猪肉,滋味美妙无比,加上饺子皮又薄,口感软滑,实在是水准一流,反正她是没有吃过比这更好吃的虾饺了。
「怎麽样,好吃吧?」贺允宁得意道:「这个珊瑚姐姐做不来呢。」
「确实好吃。」沈月华表示同意。
「这个糯米鸡也不错,荷叶就是咱们那个池塘里摘的。」
「怪不得那麽清甜,马上荷花也要开了吧?」沈月华笑问:「等以後,还有莲藕、莲子吃。」
「已经开了一些了,一会儿姐姐跟我去划船。」贺允宁兴致勃勃。
「你会游水吗?划船可危险呢,千万要小心。」沈月华叮嘱。
「会,我学过呢,外祖母家前面就有一条大河,我跟表哥他们时常去的,还能抓到鱼呢,姐姐放心,要是你掉下去了,我肯定会救你上来的。」贺允宁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沈月华笑咪咪地道:「好啊,我的命可交到你手里了。」
贺琏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自己反而像是个局外人,明明沈月华与贺允宁毫无关系,可是相处起来却比他自然得多,也比他轻松得多,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如此和谐,就跟家人一般亲密。
他看着沈月华说道:「沈掌柜,贺某有一事相求。」
相……求?沈月华愣住了,有些疑惑地道:「侯爷请说,求字实在不敢当。」
「请沈掌柜收犬子为义子。」
沈月华手里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了桌面上,玉制的筷子比一般的筷子沉重,立时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响让她知道她没有听错,侯爷请她做贺允宁的义母。
沈月华一时不知该怎麽回应,义母这东西虽然听说过,可她两辈子也没有接触过这种关系,用现代语言讲,义母便是乾妈,可就是乾妈,好像也得有与义子相匹配的家底吧?或者说,好似也需要像是世交一般,两家之间有些联系?
「这……」沈月华为难道:「侯爷,奴家不过是一个商人,小侯爷喜欢,奴家愿意为他讲几个故事,可义母责任重大,奴家怕不好胜任。」
「我觉得沈掌柜完全可以胜任。」贺琏的提议很认真。
沈月华额头上出了汗,照这样下去,她必须成为贺允宁的义母啊。
贺允宁听他们讲话,有些不太懂,不解地问:「义母?爹爹是让姐姐当我的娘亲吗?」
「不是,绝对不是!」沈月华急道:「义母是认的乾娘,不是娘亲,这二者的区别很大,你不能弄错。」
「认的乾娘?」贺允宁想了想,「不是嫁给爹爹的吗?」
「不是,乾娘是跟你爹爹没有关系的,你可以有乾娘,也可以有乾爹,知道吗?但是爹爹、娘亲却只有一个。」沈月华认真地解释,「你可以把乾娘当成像是婶娘、姑姑之类的关系,只是一个称呼,至於为什麽有个娘字,那是因为乾娘与婶娘、姑姑又有些不同,乾娘虽然不是娘亲,可也能教导你、照顾你,只是没有亲戚间的那种联系。」
「乾娘是这样的啊?」贺允宁思索了一阵,向沈月华甜甜地笑道:「姐姐,那你以後就是我乾娘了。」
沈月华满头黑线。
贺琏随後便让贺允宁去堂屋,向沈月华跪下来磕三个头,敬上一杯茶,贺允宁立刻照做。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沈月华看看贺琏再看看贺允宁,越发觉得自己这是被迫的,绝对是被迫的,她几乎都没有时间思考啊,这就当上了贺允宁的乾娘,以後有这乾娘的名头,贺允宁岂不是往她那里跑得更欢了……
她不得不跟贺琏道:「侯爷,奴家当了小侯爷的乾娘,只怕对他并不利,再者也容易引起风言风语。」她是在说身分高低易引来流言蜚语。
贺琏看她一眼,「沈掌柜也会担心这些?清者自清,我想我跟允宁都不会介意的。」
沈月华又是一头汗,好吧,人家侯爷都摆出这种态度了,她还瞻前顾後的干什麽?她喜欢贺允宁这个孩子,贺允宁也喜欢她,就是当他乾娘又怎麽样呢,她沈月华又不是见不得人的。
「我知道了,侯爷。」沈月华由衷地一笑。
贺允宁自是高兴得很,虽然沈月华还没有当上他的娘亲,可至少当上了乾娘,他们之间更是亲近了,以後他要去沈月华那里也更加方便。
贺允宁拉着沈月华去游船了。
沈月华从府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街道口,一辆马车正停在那里,她刚要路过的时候,车窗里赵兰修的头探了出来。
他微微地笑,「你这是去哪儿了?」
沈月华道:「关你什麽事。」
他眼眸眯了眯,「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走就行了。」她也不愿意坐他的车。
他语气冷了几分,「别要我下车抱你上来。」
沈月华抽了一下嘴角,她听出来这不是开玩笑,当下也有些生气,「赵兰修,你到底想干什麽?隔三差五的来,也不怕累着?」
「你要是担心我累就快些上来,不然我还得花力气。」他不受她挑衅。
沈月华看看路口,这人来人往的,她要是真的不听,只怕赵兰修真干得出来,便沉着脸上车。
车夫的鞭子抽下去,马儿慢慢跑了起来,她坐在另一头,侧脸看着窗外。
「是去西平侯府了吧?」他问。
「既然你知道,还问什麽?」
「你去了两个时辰。」他的声音里压抑着不满。
她回过头瞪着赵兰修,「你难道一直在外面等着不成?」
他不答,只问:「去干什麽了?跟贺琏在一起?」
「是又怎麽样。」沈月华皱眉,「允宁请我去看牡丹园,我今年还得给侯爷夫人做一个呢,看了能做得更好……」
没等她说完,赵兰修的头猛的凑上去堵住了她的嘴,好像一头野兽般,将要吃下牠的猎物。
沈月华吓了一跳,挣扎着要逃脱开,可他的一只手掌却紧紧按住她的後脑杓,让她丝毫逃离不得,另一只手又捉住她的双手,用整个胸膛把她挤在了车壁上,她透不过气,微微张口,他的舌头便趁机钻进来,好像吸水一般卷住她的,反覆纠缠。
他的呼吸很急促,在耳边好像一阵阵猛烈的风,她的心加速跳动,脑袋发晕。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她的嘴唇都肿了起来,却红艳艳的相当诱人。
沈月华歇了会儿才有力气讲话,斥责道:「你发什麽神经啊?」
他却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看着她,「你要嫁给贺琏?」
沈月华顿时觉得这厮绝对是犯脑残病了,他哪只眼睛发现她有嫁给贺琏的可能?换句话讲,就是她想嫁,贺琏也不会娶啊,沈月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他阴森森道:「你别逼我,就算他是西平侯,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的。」
「你要去跟他决斗不成,你打得过吗?」沈月华挑眉道:「手无缚鸡之力的,还敢跟我讲这些。」
赵兰修气得差点掐她脖子,「谁说要武斗的?」
「行了,省得你病发得更严重,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嫁给他的。」沈月华道:「我不过就是认了贺允宁当乾儿子。」还是一次说了算了,不然赵兰修又发现这一茬,指不定还得来闹。
「乾儿子?」赵兰修的声音都变了,「你什麽不好当,去当人家乾娘?」
「当乾娘没什麽不好啊,反正我又生不出,有个乾儿子最是圆满了,贺允宁以後肯定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她说得轻描淡写,赵兰修听在耳朵里却好像针扎一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