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阿×小姐》第二章46
我一直沉浸在思想的痛苦中。沉默。启发迹象之1:人是任何事情都能干的。启发的迹象之2:人们遭遇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沉默中:我取出一支烟。左手转动滚轮。吧嗒,什么也没有。用右手转动滚轮。巴嗒,火焰。点燃。随着那突然发生的火焰,记忆中的印象也倏忽闪现。印像---人物:阿x;地点:那条街/某个房间;时间:可能的时间。事件:可能的事件。事件经过:……阿x说,一切;问道:一切?回答:一切,脱光一切,在镜子中,我看到阿x已经像地板一样光裸。她重复说:脱光一切,快。她低下头,我开始脱衣服,动作迟缓、笨拙,我有这样一种感觉:昏头昏脑。那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感觉是在做一件不法之事---直到阿x的手指碰触到了三角裤的松紧带,我还迟疑着。激动而愚蠢。我结结巴巴地低语:全脱吗?回答:全脱。阿x已经脱完了,钻到床榻上被单里脸红着。那一刻,我颤抖着,肌肉收缩,接着松驰,好像要退却,但忽然一下子---手指滑过裤上的拉链。退到脚边。在窘迫中我几乎跌倒在阿x身上。我说:现在,在光线下,我……终于说不出话来。阿x说(微笑着):你躺下来。大致上我那么做了,躺下,她的手指几乎颤动着把我的短裤滑到小腿上。她弓起身子,决定性的举动。我张着嘴,镜中,我看见自己那口牙齿和喉咙的黑暗洞穴。之后,我盲目地寻找阿x那热乎乎的嘴唇,我弯下腰,窘迫中,阿x起伏不定的胸脯摩擦着我的脸。她说,她笑着说:光了,一切。那么这是某个晚上,这个晚上,阿x让我在她面前脱光所有一切。而我像白痴般面对她的身体,而不知如何是好。一切进行得缓慢而迅速。第一次,我感到精神要垮了。差点想放弃,没有。动作迟缓而笨拙,盲目,但又根本无处可逃,她说,来吧黑明,而我无从下手。来呀,她说,我们来吧,大致上,她脸红扑扑的,像蹭破了一层皮,她心态紧张,但又平静,又安详,你也不会吗,她轻声地问。然后她的脸更红了。她微笑着,微低着头。我也笑,双手猛地搂住她的腰,颤抖,手从她身上滑过,有那么一瞬间,她从我的手上滑落了。她柔软的身体我根本无法搂抱,但又一刻,我们是搂在一起了,在半明半暗中,她的呼吸热乎乎地喷在我脸上并钻进了我的嘴巴。……进去了,她说。我说,进去了……这是某个晚上,总是某个晚上,但这一定是同一个晚上,阿x---她使我融化了……终于平静下来,在恐惧和不安中逐渐恢复正常的呼吸,恐惧:我说,啊,你流血了,流了很多血,那一刻,我是吓着了。但她笑,她的脸依然红着,她说,你什么都不懂……我那样惊恐着,而她尽量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因为这是初次……她说,像有点受了委屈一般,然而她低着头微笑---沉浸在我的胜利之中。她说,现在,你明白了吗。我终于明白了,总之,对我来说,如此强烈,如此完全地被吸引住---那是怎样的一种活力呵,我说,我明白了。对一个女人来说---她已然是女人了,这一夜,她比我平静得多,那分分秒秒在我却好像无尽无休,并惶恐得不知所措。她把我的手心紧贴在她的肚皮上,我试着摸到了一些湿漉漉毛茸茸滑腻腻的地方。我很感激她比我年长,尽管只年长一岁,她采取了主动,这是我力所不及的。而我在我的皮囊里却无端地感到自豪,好像突然之间我已完全长大,而它却没有看见。我说,爱她,接着极力想让她相信决不是滥用词汇,我深怕她不相信。傻瓜,她说,实际上,当时,我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爱,我爱她,实际上我不知道。我不是在说谎,我这样对她说。但不像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话,事实上我当时还未成年,17岁,而她刚刚成年。我向她重复说:千真万确。她没有回答,她微笑着,她的手滑过我的背,有一刻她把头埋在我的锁骨间,随后又藏进我的腋窝里,我没有躲过她,也没躲过我自己。她在我的身上轻轻抚摩,拨弄而使我感到紧张。之前,她已经把血迹擦干净了,她拉开长长的卷纸,擦的时候她说,别看啊!然后她帮我擦。我心想应该表现得又惊又喜:可我的努力于事无补,只感到羞怯,她让人浑身酥软。我对她存有一种感激,这份感激相当温柔,总而言之,也许我们失去了童贞并不是个严重的事件。她说,我们做得很好。她重复说,并把我抱紧,同时把嘴唇贴上了我的唇。但实际上,我该这么说:整个过程非常迅速甚至有些糟糕。别穿上衣服好吗,她说。因此我放下衬衣,挨到她身边,我想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她说。这个样子……她轻声低语着:我们呆在黑夜里。我回想着每一个细节---我躯体的最微小的细胞从脚趾到颈背全都向我的体内深处输送着一阵阵战栗。然后,我突然抽泣起来。怎么了?她问。她笑。她给我温柔而准确的笑容,你应该感到高兴,她说,我高兴,我说,同时为自己不能做得更欢愉而愠怒。她在我身上摩擦,蓦地,她身上的味道似乎使我莫名其妙地镇静下来,我上了她的身,差点又要进去了……但一切都结束了。都过去了。我点着一支烟,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天空,这样的夜晚的漆黑的天空下我沐浴着台灯,狗旮旯那么大块空间,我同样光裸着身体,光裸的记忆中光裸的身体。墙没了,身体从一个空间滑到另一个空间,却仍逃不出一个更大的时空的束缚。或者反过来,阿x说,她一边直视我的眼睛,一边用双腿夹住我的腰---反过来,她在那个我在场的记忆中留下深刻的印象。终于反过来,调换了位置,我在下面,然后翻转到另一边。但一切都结束了,包括那最后翻转的动作。疯了!有时,我想到。我在孤寂中回想那些细节时,简直疯了。我无休止地记起她温柔而准确的指令,她的嘴唇的温热,她的躯体,和脖子上那道蓝青色的静脉血管以及脉搏的颤动。一切都结束了,然而没有。一切维持着。一切都在持续。像那样,用手抚摩她,吻她,车速太快了!怎么会是在车上呢?混杂了!面对着连绵数里的沉沉夜色,一会儿猛地加速,一会儿又突然减速,但一直在滑动。没有停止过。但一切都辨不清了,模糊了,有时还套进一个梦---走廊、屋顶。怎么会是在走廊和屋顶上呢?长长的身影从屋顶上投入到学院的走廊里,头顶是一块方形的天空,高高的围墙在我们头上切出一块方形的天空,映出一个背景混杂的世界。没入。**的广阔而无法预知的世界,无法从这样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尽管这之间与那之间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但我却总在难以言语、无法排遣中而无法挣脱,一次又一次陷入一种紧紧与我相连的逻辑之中。没有终结。然后,她说:你真的爱我吗?我不知道,我谁也不爱。我怎么会不爱呢---爱,千真万确,爱她、和她。都在我的生活中、在我体内融化并无休止地漫延着。然而除我之外,都是陌生人。但我说,我不是在说谎---我为什么要说谎呢?她注视着我,没有任何揣测。但是突然,她朝我扑来,胡乱地吻我的前额,我的嘴唇,两只胳膊钳子般紧紧搂住我的脖子。索性,她爬到我的身上,坐到我的腿上,像银幕上出现的类似特写的镜头,她的光滑细软的皮肤,袒露着。张开嘴,她说,仅仅一秒时间还不到她就把我的舌头咬在嘴里。她说,放松……她热情亢奋起来:黑明,黑明。一个声音说,黑明。一个声音又说黑明。一个声音还是说黑明。黑明啊黑明啊……当我在她的体内颤动。生气蓬勃地、脆弱地、两膝发软地、不能自拔地,她吻我的身体,好像焦渴难耐而要饮我解渴。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什么没有,我只记得我们在电影院,电影开始了,出口被堵住,场内爆满,四周全是人影,一些无座的在来回转动,电影开始了又停下---太吵!一个喇叭的声音震耳欲聋:静一静,静一静,静一静。电影重新开始,一些人还在叫嚷。电影又停下。喇叭的声音震耳欲聋,电影又重新开始,还是有人在叫嚷。电影继续进行,她情不自禁地靠在我的身上,在昏暗中。她贴在我的身上,头发拂着我的脸,然后慢慢地手移到腿上,抚摩,一撮人还在走动。电影进行着,外面有人在撞门,不停地叫咕:我要情人,我们要情人,电影放映着,她微微抬起腿,让我抚摩。空气令人窒息,而电影放着什么我们全然不知。然后,没什么然后了,一切都在遗忘中。在遗忘,同时又被记起,那时,只要在一起,便没有节制地相互抚摩,抚摩,我抚摩她的腿,她从不反抗。抚摩,抚摩啊,无尽地抚摩,简直疯了,但没有什么能阻止抚摩---她说:抚摩就是爱,是爱的表现。一切不可思议。可事情这么发生了,这当然有伤"风化",可毕竟是"人"的事,是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青少年的事,我说,一切不可阻挡,一切,都是乱搞造成的。重复印象之2:所有遭遇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记忆中不再有人出现。仔细听:---静,夜色温柔。沉寂的房间里书台前只有他黑明一人。那么,假设:A、她不存在;B、他也不存在;C、世界不存在;D、记忆不存在;(事情,它发生了,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实是---A、他继续写作。(独立的女人全都是单身)B、狗。(他的朋友)C、对一切事物,比如对鸡毛蒜皮都发表几句意见。D、梁山伯与祝英台为爱而死。(一套习惯或是一场回忆)E、冲动,还有冲动的性质,所有行动的东西都是苟延残喘,所有静止的东西都危机起伏,**和思考,艳遇和交通堵塞,冲动是一切愤怒的原因,屈原对现实的绝望谱写了《离骚》,曹雪芹对现实的幻灭创造了《红楼梦》,八大山人对现实的悲愤鱼鸟才白眼向天,流行歌曲和当代,技术和较劲,自我和艺术,"新潮文化"和各种主义文化运动,性和潘多拉的盒子,"你别动,愤怒逐渐让位于一种巨大的温柔,"一切都会演变,甚至乞求,趴在地上乞求。1、电话号708……2、演出。3、菲儿。4、什么也没有。5、沮丧。(谎言)6、人生像一场慢性病。7、想起她实施的一些举动。8、厮混。(哥儿们)9、躲进一个角落里吹闻一小瓶乙醚。10、扭头朝地上厌恶地吐一口唾沫。11、她穿了一条我从未见过的很漂亮的浅色连衣裙。12、一见钟情。13、我在夜里穿过街巷漫长地散步。14、拎回一瓶酒。(那种骚动,一个难以想象的家伙持续不断地躁动)15、呕吐。16、光膝盖粲然地向上突出。17、亲爱的。(谁叫你上那儿去的?)18、安宁。(一杯午夜茶)19、阿x(什么什么的):"看到你依然像从前那样写作(尽管无望),没有发生什么不幸我才松了一口气,一旦动笔,最重要的,对于你,是什么呢?"在开始动笔叙述这件事之前,但内心深入,直到现在,依然,觉得似乎这件事不能叙述出来,一切难以言叙。然后,他挠挠头,说:"此刻的空气格外安静,柔和。我再一次想起了我们相处的那些(爱的)插曲,在那些街路上,在公园里,树林里,草地上,花园里,堤坝上在那安宁的气氛中一起度过的那么多的幸福时光,想起了那么多当我还来不及写出来的东西。""那种感觉要求绝对的安静。""除此,似乎一切都不存在了……"旁述:在沉寂中,一位青年。他在焦虑,回忆,表达词语,除此,似乎一切都不存在了。镜头1:停下来。他感到自己变到渺小、紧张、软弱无力,台灯的光芒溅到有限的范围内,室外---一片漆黑。安静。落入深渊般的安静。他向四处张望,扭头,转身,连人带椅子滚了下去……镜头2:台灯晃动。人,不在镜头里。声音(自言自语):"我醉了吗?"声音(接着):没有,混杂了,一切都混杂了……镜头3:他过于缓慢地爬起来,抓着胳膊。镜头4:书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手稿,酒瓶、书籍,烟盒……还有一只手---他的右手放在桌子一侧,然后,挪开。沉默。声音---突然地放声笑。停止。重又坐下。旁述:他的两眼这个时刻滴溜滚圆,就像一个孩子那样。瞪大。沉默。继续沉默。停顿。只有沉默,长时间的------安静,无声无息。突然。声音---打火机被摁亮的响动。镜头5:他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一切复归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