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第十五章六

《面朝大海》第十五章六

马羚走后,我们在老宅子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江峰说,去聋叔家坐坐吧。聋叔家就在老宅隔壁,那是村里第一栋房子。少说也有两百年的历史。小时候聋叔对我哥俩很好,经常带我们出去玩,还给我们讲故事。他吹得一手好笛子。我喜欢坐在河沟边听他吹笛。聋叔其实不聋,只是听力差一点而已。看到聋叔,我吃了一惊。聋叔头发全白了,背也有些驼。看样子就像老之将至了。聋叔看见我,就说,是江摄吧?听亚玲说你回来了,我还想着几时去看看你呢。我说,哪好劳动您呢,就是要看,也得我来看你,聋叔你坐。婶婶出来给我们倒茶,后面拖着个女孩,就是聋叔说的亚玲,他女儿。小姑娘睁着两只黑黑的大眼睛,盯着我看。聋叔说,忘了恭贺你新婚大喜呀,还有,多谢你的喜糖,那糖真甜哪。原来老娘已经把我们带回来的糖果,混在家里准备的糖果点心里,给各家各户散了。这跟城里派喜糖差不多。我说,聋叔你客气个啥?侄子走得急,没有来得及买东西孝敬你和婶子。从钱包里拿了五百块钱,走过去塞在亚玲口袋里。亚玲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往她娘背后躲,吓得直哭。聋叔说,这要不得,要不得,不能拿你的钱哪。要从亚玲口袋里把钱掏出来。我一把把他塞到椅子上坐下,说,有什么要不得?钱是给亚玲读书的,又不是给你?聋叔一听说读书,就不出声了。聋叔有三个女儿,就种了几亩薄田,他又不会什么手艺,要供她们读书可不容易。看亚玲的衣着,全是旧衣服,洗得发白,估计全是姐姐褪下来的。我们聊了下闲天,江峰不停地抱怨农产品不值钱,种粮食还不如种菜,可种了菜也卖不掉。还有苛捐杂税,收费项目多如牛毛。真他妈的是一毛一毛地挣,一叠一叠地上交。聋叔倒不抱怨什么,逐项向我汇报他经营的项目,多少亩水稻,多少亩旱地,旱地都种了些啥,养了几头猪,养了几只鸡。一年打多少时间的短工,毛收入多少。算下来,一年也有几千块钱呢,当然最后一个子儿也没得剩,全填了几张嘴巴。聋叔说,听说你当了个大官呢,是一个什么关长啊?相当于县长吧?是不是?我说,那不叫官,管了几十个人,还不如一个村长呢。不知道是不是我给了亚玲五百块钱的缘故,婶婶煮了两碗荷包蛋,非要我跟江峰吃。我最怕吃荷包蛋,可不吃又不像话,就让亚玲拿了只小碗来,舀了只蛋出来,再舀了点汤,吃了。江峰能吃,四只鸡蛋眨眼功夫全下了肚。我那碗荷包蛋后来给亚玲吃了,她坐在门坎上,也是几口吃了个精光。还把汤喝得一滴不剩。看着亚玲的馋样,我不禁有些心酸,现在农村的孩子,要吃只鸡蛋也不是太容易,可我们平时是怎样糟蹋东西的呀。马羚经常点一桌子菜,大家吃不完,只好剩下。大家也都知道不能浪费东西,可是如果菜全吃完了,做东的就觉得没招待好。似乎总是要剩些菜,这餐饭才算吃好了。转眼到了晚饭时间,聋叔要留我们吃晚饭,我没答应。招待我吃一顿饭,他得吃一个月的白饭了。老娘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就等大家回来。我拿了杯水,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看天边的日落。只有在乡下,人的心才会是纯粹的,才会有闲心坐下来,看一看夜晚的和风,看一看天边的彩云,看一看荷锄归来的农民。侄女侄子放学回来了,一路追逐着跑向家门口。然后围在我身边,全都满脸通红。二叔,我们看见二婶和三姑了,她们去了学校,开着车呢。天啦,看那些兴高采烈的脸,好像受了天大的荣光似的,不就是开了部车吗?后来我才知道,马羚答应给小学建一栋教学大楼,命名江氏教学大楼。因此她给学校当局当成了英雄,学校当局马上找了地方政要,也就是村长和支部书记,那两个人立马又找来了乡长和乡党委书记。马羚一激动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又答应帮河头中学建一座图书馆,这下镇长也出面了,马羚又一激动,答应帮镇中建座实验楼,这下市长也出面了,市长一出面,马羚一激动,不知道答应什么好,总不能帮着建市政府吧,她就答应投资建一座工厂。当然条件是要把村里的无业游民全安插进去。其实我知道那帮人的心思,他们是怕马羚反悔,用这种办法把事情定下来,他们是不了解马羚,马羚答应的事从不反悔。要下飞机前,我就给马羚打了预防针,我说湖北人是九头鸟,她不当回事,这下把自己陷进去了吧。到了七点多,天黑尽了,马羚才回来,一脸容光焕发的样子。这时她已经许下了一座教学大楼和一座图书馆。老爹叫上菜,几个侄女已经打了洗脸水出来。马羚边洗脸边说,别等呀,吃呀吃呀。马羚坐在我旁边,说,就坐在家里发呆呀?明天跟我出去走走吧?看她这口气,好像回了她家一样。我说,不去,才不跟你丢人现眼呢。马羚说,什么丢人现眼?你才丢人现眼呢。老爹说,吃饭,马羚,多吃菜,晚上的菜没那么咸了。我吃了一口,还是有些咸,但还可以忍受。马羚说,爸,吃菜不能太咸,家里孩子多,吃多了盐伤肾。老爹还算通情达理,说,行,以后单独给孩子们煮饭。饭后洗澡一直是件让我头痛的事。我们家都是拿大木盆洗澡的,在城里住过了,觉得很不习惯,那一点水怎么洗得干净?江峰知道我们要回来,专门做了只大木桶,吃过饭就带我去看,我的天,跟桑拿房里药浴桶一般大,那不叫洗澡,叫泡澡了。我说,这要老娘烧多少锅水才够泡呀?江峰说,不怕,现在又不缺柴烧,你回来前,我专门订了五百斤煤呢。这只木桶就放在我跟马羚的睡房里,江峰在墙角掏了个洞,在木桶上接了条管子,脏水可以流到外面的阴沟里。可见他费了不少心血。我替马羚打好水,招手叫她进来。马羚一看见大木桶,叫了起来,她说,我的天,你们家开桑拿了?看来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这就是说,这丫头还瞒着我去桑拿呢。我说,你先别高兴,热水不够,咱们一起泡澡吧。马羚说,休想,等我泡了你再泡吧?我说,还是我先泡吧,我比你干净。马羚说,是吗?比我脚丫子干净。我不敢用马羚的大浴桶,我怕老妈心痛那几桶热水的煤钱。江峰在厨房外面建了个冲凉房,夏天冲凉水,冬天冲热水,水要一桶桶地接,也算方便。孩子们也在里面冲,不过还是坐在木桶里。我冲完凉回去,马羚还在热水里泡着,满脸汗水。她不时拿毛巾擦擦脸,一点也没有起来的意思。我说,要不要给你加点热水?马羚一点也不客气,连说好呀好呀。马羚泡完澡已经九点了,她问我待会儿干啥。我说还想干啥,睡觉。马羚说,这么早睡觉?我说,那可不?以前一吃完饭就睡呢,现在有了电视,吃完饭还能看看电视。要不怎么农村人口多,都是睡觉睡出来的。马羚笑了笑,说,是呀,不然的话,也没有你呀,你是老四,早该计划掉。马羚想出去走走,我说你以为在城里呀,外面黑灯瞎火的,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什么是伸手不见五指了。马羚说,那咱就出去看看什么是伸手不见五指。我只好抱住她,把她拥到床上。躺了一会儿,马羚说,老公,反正没事干,不如咱们**。我说,做你个头哇,做了去哪儿冲洗。马羚说,你戴上套子,不用洗了。我说,你倒是够自私的,你不用洗,我却要洗。马羚说,我那水还在嘛,很干净,你凑合用用。我还是不答应,马羚就不断地撩拨我,她说,咱们回了趟家,又是新婚,总得留个纪念吧?在这间房里**,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回呢。她说得太有道理了,我只好答应她,跟她**。不过我说,有一条,你不能叫。她说不叫不叫,可一做起来,她就管不住自己了,叫个没完,还不让我停下来。折腾到十点多,我有些累,睡了。睡到迷迷糊糊的,马羚把我摇醒了,她说尿急,要我陪她出去拉尿。我穿好衣服,给她披了件大衣,拿了只手电筒,开了大门。厕所就建在门后园子里,绿树丛中的一个小房子。里面有两个蹲位,也就是说可以同时容纳两个人方便。我用手电筒照着路,领着马羚进厕所。马羚刚蹲下,手电也灭了。我捣腾了几下,它就是不亮。我说,可能是灯泡坏了,我回去换个灯泡,你别动啊。不知道江峰把灯泡放哪儿了,我只好四处乱翻,正翻着,听见外面一声惊叫。是马羚那婆娘,只听她拼命在喊,江摄,快来呀,救命呀。我赶紧往外跑,跑到厕所门口,马羚正拎着裤子站在蹲坑上,身子在拼命地抖。我说,怎么啦?你好像见了鬼似的。马羚说,总算见到你啦,你摸摸我的胸口,看心脏还在不在?我说,心脏肯定在,不然你也站不起来,咋回事儿?马羚说,你刚走,来了个人,手里拿着根烟,差点把我推到屎坑里了。我说,你就不会出个声?马羚说,我以为是你嘛。我说,就算是我也可以出个声嘛,人呢?马羚说,跑了,像鬼一样,跑得可快呢,所以我才吓得叫起来。我笑了笑,说,人都给你吓跑了,你还叫个什么劲?马羚说,开始以为是你,所以没叫,后来知道不是你,才吓得大叫。马羚一声尖叫把家里人都叫醒了,大家拿着灯出来,问出了什么事。我说,没事,看见了一条蛇。老娘说,都入冬了,哪来的蛇?我说看花了眼也不一定,总之是自己吓自己,没事儿了,你们去睡吧。我从江峰手里接过手电筒,等大家都进去了,才跟马羚回了房。马羚给吓了一下,回去睡不着,直到天亮前才迷迷糊糊地入睡。睡到十点多,马羚醒了,一看时间,又叫起来,埋怨我不把她叫醒。我说,干吗呀?不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吗?要去干什么?马羚说,跟江珊约好了,要去见镇中的校长。我说,不是吧?你成社会活动家了?咱们可是新婚蜜月。马羚说,啊,你不说我倒忘了,蜜月这样过才有意思嘛。我今天不陪你了啊,你自己去爬山吧。我还以为她把爬山的事忘了呢。马羚在外面跑了几天,后来就把县镇乡村四级领导带到家里来了。据说县领导来我们村可是历史上第一遭,我们家算是扬名立万了。马羚花了几百万,再投资一家工厂,为我和她弄了两个荣誉市民称号。我说,不错呀,要是在东平,顶多买个荣誉村民。大名鼎鼎的李嘉诚也不知花了多少钱也才弄个荣誉市民呢。马羚说,还不是为了你,要做善事也不用跑这儿来呀。这臭婆娘真是用心良苦,她是不愿我给石留比下去。石留弄了个荣誉市民,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她呢,多么轻而易举。可家里人却不这么看,石留为家乡做了不少好事,那是实实在在的好事,她不是图名,她帮了多少人哪,乡里乡亲都沾了她的光。她没拿多少钱出来,可以说她一分钱也没拿。总而言之,马羚送了这么多钱出去,家里人不太认同,除了江珊。他们觉得这么多钱还不如留给家里人用呢。江峰就私下里对我说,二哥,二嫂这么花钱不是路呀,你得管着她一点。我说,那是她自己的钱。江峰说,结了婚就是你们共同的了。我说,你懂法吗?那叫婚前个人财产。最后一天,我陪马羚去菜地摘菜,然后陪她爬了村前的乌山。她很高兴。我说,晚上要开家庭会,可能会批斗你。马羚说,你是说表扬我吧?晚上果然开起了家庭会议。大姐二姐,大姐夫二姐夫都来了,江峰的老婆也从城里回来了。她在晚饭前赶了回来,回来后就跟马羚黏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马羚没有交流对象,逮着谁就讲半天。老爸主持会议。他说,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研究一下家庭问题。我们老了,你们也独立了,家里事大家议一议,该怎么管?大姐二姐和大哥两公婆都在农村,没什么钱,现在孩子大了,要上学,平时开销也大。可是田里长不出值钱的东西。三弟江峰也在农村,可他找了个城里人,是人民商场的售货员。在城里没啥地位,可在乡下人眼里还算不错。他们就一个孩子,负担不大,可是也想有笔横财。如果马羚没有大把大把地送钱出去,大家可能还没想着要开这个会。毕竟是新婚蜜月,谁也不想扫我们的兴。家里人知道我们有钱,因为结婚的排场是有目共睹的,但没想到是非常有钱。老爸说,我手里还有点钱,大部分是江摄和江珊寄回来的,也有这几年省下来的,大家算个账,我看够不够填窟窿。大家伙全沉默着。过了好半天,给老爷子催了好几次,二姐夫说话了。二姐这几年老生病,花了不少钱,三个孩子都在读书,欠了些债。要说穷,他家是最穷。二姐夫说,既然大家都不说,我先讲两句吧。家里的情况我不说大家也知道,我就说说欠的债。江惠这几年治病,总共欠了六万八,这还不包括大家支援的,要是全算进来,少说也有个十万。大家支援的我就当捐款,我不要脸,赖了。二姐夫说到这里,喉咙有些哽咽,哭起来了。老爷子用旱烟枪敲了敲桌子,也不知他是拿烟枪当惊堂木还是磕烟灰。二姐夫就不哭了,也不说话。老爷子说,大家也不用哭穷,要多少报个数上来。后来大家就开始报数,男人不愿讲的,女人讲。二姐最穷,才开了六万八,大家自然不好超过她。就往下报,六万六,六万三,六万。报完了数,开始静场。男人抽起烟来。江峰给了我一根,我也抽上了。老爷子说,江珊,你也报个数。江珊说,我有钱,自己会挣,谁缺钱用找我拿。老爷子也报了个账,他说,江摄工作了八年,平均每年寄回来一万五,供江珊和孩子们读书,花了四万,剩下八万。江珊工作一多年,她在内地,工资没有江摄高,给了家里八千。。这些年我跟你们的妈省吃简用,也省了点钱,全部加起来,大概十八万。这里面有笔钱必须留下来,就是江惠治病的钱,其他的你们拿去分了吧。老爷子说完,开始巴唧巴唧地抽旱烟。马羚拉了拉我的衣服,轻声说,老爷子还存了不少钱嘛,至少是小康了。我也没想到寄回来的钱老爷子全存着了,我还以为早花光了呢。大家赶着这个时候算起经济账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老爷子还没老到要分遗产呀。如果是冲着我们两公婆来的,那不是厚颜无耻地向马羚要钱吗?我觉得自己该表个态。我说,我也讲两句。我有几个态度,第一,老爸存下的钱,是爸和妈养老的,不能分。第二,我刚跟马羚结了婚,大家都知道马羚有钱,我要再三地声明一下,马羚的钱是她婚前的私人财产,不是我们两公婆的共同财产,我们的共同财产到现在为止还是个零鸡蛋。第三,就算我跟马羚有钱,我也不会拿出来分,有本事自己挣钱去。想过得好一点,就多点努力。当然,我不会忘恩负义,你们当年供我读书,你们付出了,我懂得回报,我的回报就是供孩子们读书,至于你们生活上的开销,你们自己想办法去。第四,大家不要看着马羚捐了些钱出去,就眼红,她这样做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是的,地方政府也给了她一个荣誉市民称号,可这个称号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她这样做给我们家带来的积极效应是无穷的,咱们江家至少有几代人可以受益。第五,马羚其实也为大家解决了出路问题,这次回乡,她最大的一笔投资就是建一家现代化的丝厂,厂址就选在河头镇,其实就是解决大家的就业问题。我很赞成马羚的思路,给你们一条鱼,不如给你们一张网。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说穿了一句话,我不会让马羚给你们一分钱,你们也不要指望从她手里拿一分钱。我讲话的时候,马羚在下面拼命踢我,要我住嘴。我没听她的,一直讲,一直讲。马羚只好打断我的话,她说,我郑重声明,江摄的发言仅代表他个人意见。大家一听全笑了,老爷子也嘎嘎笑了两声。马羚等大家静下来,继续说,我既然嫁到这个家来了,自然也有帮助这个家庭解决困难的义务。我这些年赚了些钱,有一部分钱是我自己赚的,另一部分钱也是我自己赚的,但如果没有江摄,我可能赚不到,或者说赚不到这么多。我不等她往下讲,就拉着她进了房间。我说,你捣什么乱?我告诉你,你的钱你爱怎么给人家我不管,可是家里人找你要钱,你就不能给。马羚说,为什么?家里人为什么不能找我要钱?伤了你的自尊心?我说,自尊心值个屁钱哪?这不是自尊心问题,这是原则问题。马羚说,是你的原则,不是我的原则。按照你的原则,社会上就不该救助向社会求援的病人了?我说,那是两回事。马羚说,就是一回事。我说,总之一句话,你要是敢拿一分钱给他们,我就跟你急。还有,你上床睡觉,不准出去。马羚笑了笑说,你还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呢。我说,是,就一个晚上,我陪你。家里的事我不想管,我就一个原则,小孩的事要管,老人的事要管,病人的事要管,其他人别指望我。马羚说,你不是要给他们一张捕鱼的网吗?你只是嘴上说不管吧,其实心里还是想管的。我把马羚拉走后,家庭会议就开不下去了,开下去也没意义。老爸的那点钱他们还不想这么快分掉。大家散了,回房睡觉,当然可能都很难入睡,我是躺在床上,很快就响起了鼾声。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开车出发了,直接去了机场,上了十二点的飞机。后来我才知道,马羚还是瞒着我给了江珊一张支票,她给的自然比大家希望拿到的还多。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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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生活中丢失的精神家园――面朝大海(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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