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业游民(1)

过于发达的文明，使得地球上到处都游荡着闲散的游民，像吧哒一样整日无所事事，他们面孔各异，但让我们先人觉得怪异的是，他们的表情都是那样的一致，鼓鼓的大眼睛里面射出茫然的目光，一幅刀枪不入的漠然的神情，像是被驯化了的一群牲畜。也许是他们被程序玩得太累啦，他们就不贪图享乐了，因为享受也挺累的，他们懒得让自己的神经运动起来。可是吧哒有的时候也揽些差事做，因为无聊么。那天，吧哒懒散地躺在虚拟海滩上，眼睛向天空扫描。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在吧哒的时代，任何空间都可在人的视野里面成像为大小可调控的视频界面，这就是所谓的“无材质界面3D成像技术”，在空气中，甚至真空中，你所要的立体界面都可以随时成像。面对面前迷离斑驳的界面，吧哒检查了自己上次工作时的进度，发现因为编写的程序漏洞太多，很多设计被ASP装饰网络中心退了回来,ASP装饰网络中心是一个面向平民征集应用程序的三流数据中心，他通过网络雇佣吧哒这样的智能低下的闲散游民来开发一些可有可无的民用小玩意儿，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像吧哒这样人类的残次品在日新月异的地球上有活计做并有口饭吃，ASP中心每年地球最大的慈善基金组织领取经费，以供养社会上的弱势群体。吧哒知道自己账户的进账最近极不如意，由于退货太多，自己已经被列为“低能源消费者”的队伍里面了，如果两三天内工作再没有起色，吧哒就可能远离哪些他喜欢的外景地，远离他的空间享受，这些在吧哒眼睛里面比吃喝更要紧的东西将会自动下降到下一等级别中去。这可是吧哒不愿意看到的！前不久吧哒接下了一个“小工程”，工程名曰：单向异地更换家庭壁纸，就是甲方单向为乙方修改家庭壁纸的代码，使之在乙方不备的情形下家庭墙壁完全改观，比如，乙方的家居壁纸原来是森林（当然是全三维高保真并带有负氧离子及湿度味觉接近真实森林的），甲方可在不通知乙方的情形下将之改为黑暗的山洞（可能还有虎豹出没）。在一般情形下任何家居的接收异常及内外调整都会向主人报警的，否则被视为侵权行为。但吧哒研究的这项技术是为了法律所允许的特殊用途而设计，绝无侵权之虑。吧哒今天打算跟一个老朋友开个玩笑，如果试验顺利的话，他会将对方家居壁纸悄悄换成人类子宫内的景象，吧哒从器官中心早已经下载了若干子宫的三维程序，吧哒只需解决传输上的几个小问题就可以让朋友大吃一惊了。吧哒将他所处的海滩调成夜景，然后四处胡乱地下载了一些工具，他必须在他有网络权限的日子里做成这个工程，既让老朋友吓一跳，也保证自己以后有饭吃。吧哒将这个小工程的结构调了又调，改了又改，然后将文件分批承包给那些“A4S0FIFA-自动程序编写中心”，这个中心是专门为像吧哒这样的小工匠服务的，它可以顺着你的思路完成你懒得完成的程序编码的链接，所以你只需要向里面输入一些指令，将结构图送进去，告诉他你想要的东西的特征，它就会自动为你编写空余部分的编码。吧哒这次成功了没有？在程序中心上我们可以查到他工作的纪录，记载他为项目调用的资源，为项目耗费的能量，为项目损失的神经元和**细胞。但和从前一样，吧哒突然觉得不好玩儿了，在他将朋友的周边界面变成混沌一片后，就觉得老天真的在和自己开玩笑，“上等人早在几个世纪前将这个技术玩腻了，却还让我们在这里做苦工！”吧哒四肢打开，无力地向天空问道：“有人逃得了吗？”“没有，在物质世界里面没有人能抗拒程序中心的管理。”吧哒耳边的声音即刻温柔地回答。“那么也没有人试吗？”吧哒又问。“有，一般就像你一样，问过我以后就放弃了。”“你为什么不逃？”“亲爱的吧哒，我只是全人类程序的结晶啊，我只能在你们的神经系统里面游走，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呆啊。”“哼，我就知道！”吧哒从来没有为自己的下等人的身份而自卑，他反而看不起那些进化过度的超人们，吧哒和他的老朋友也不是没有智能升级的机会，但他们体内的自然原始的程序告诉他们，他们应该拒绝那些个“进步”的东西。吧哒小的时候社会上曾经流行在人脑中植入人工程序，就是说本来你大脑没有什么智慧、学识、灵感等优秀的玩艺，但只要你接受信息专家的植入疗法，把一堆尖端生物化程序塞进脑袋，你就顿时变成无所不知的人尖子了，这个把戏可真迷倒了不少人，吧哒看到许多原本游手好闲的玩主从超人城出来时的样子，他们那不可一世的表情，吧哒决定不搀和这种游戏：“要是人一下子什么都知道了，也就没什么活头了”。刺激吧哒拒绝做“合成人”（指被数字技术改造过的人）的是轰动社会的888名艺术家的集体自杀案，当时，有888名全球知名的艺术家向全社会公布了《艺术家自杀宣言》，其中一位钢琴大师用一块黑布蒙住眼睛，说道：“现在人们可以一夜之间成为艺术大师，合成人在弹奏最考验技巧的经典钢琴曲时丝毫没有障碍，合成人举办的音乐会是那么轰动和成功，而这音乐会还有人的气息吗？……我们为什么要和自然进化作对？......”吧哒记住了四周闪烁的那些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