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巅峰之上(1)
帝啊,你站在巅峰上,前出一步就是悬崖,可你却仰望上苍,俯瞰大地,口中喃喃与天神说话。白云从你翻卷的衣袂边飘过,你的身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就像在飞翔。“你听,大地和我的心都在抖动。我想背负着六只神鹰的翅膀,背负着阳光,飞向东海藐姑射之山见《庄子·逍遥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那里有神仙居住,那里的人们长生不老,没有死亡的恐惧和痛苦。”从山顶到山脚,无数黑压压的蚂蚁蠕动着,那是帝国的大臣们在哭泣:“万万不可啊,皇上,万万不可啊,您身负着祖先的江山社稷,身负着亿兆人民的安危,不可轻动,不可妄试啊。”帝懒洋洋地笑了,嘴角挂着轻蔑,声音低软:“你们是真的爱朕么,真的害怕朕有不测……”蚂蚁们一片高昂的吟唱:“皇上啊,是真的,臣子们的心一片赤诚,天日可鉴!”帝继续冷笑着,用脚胡乱踢了踢当面一圈跪着的王公相国的腰臀:“那么,你们有谁愿意代朕先走一步?”王公相国们杂乱地高叫着:“臣等愿意,万死不辞!”帝的脸色在冰冷的风中居然发亮,像是透明的玉器,但声音仍旧软软的:“那好,那就成全你们了,你们就乘着纸鸢为朕开路吧。刘桃枝——”立马传来卫士们移动铁甲和纸鸢的嚓嚓声,王公相国们由高昂吟唱变成了伏地呜咽:“皇上啊,饶了我们吧,饶了我们吧!”可是帝的神色是那样的肃穆,甲士的臂膀是那样的强有力。尚书梁希被第一个绑在纸鸢上,摇摇晃晃地飞下了悬崖,临行前,他紧闭双目,像个木人儿无声无息。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掌管弹劾、纠察的大臣,地位仅次于宰相。陈朴接着被架上了纸鸢,他在飞翔和坠落之际,像怪风一样低哼着哭泣。第三位被选中的是任城王高祥,他像一头祭祖用的已被沥干了血的牲畜爬在纸鸢上,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粪便臭味。接下来轮到了广平王高弘,他气宇轩昂地用脚踢开纸鸢,在抚着绿色的飘飘长髯跳下山涧之前,朗声高叫道:“暴君啊暴君,你再有能耐,最终和我们一样还不是一死,哈哈哈哈……”他的身影已逝,可笑声却刺耳地留在云气间。帝的神色顿时蒙上了一层霜,山上山下的蚂蚁们也被这一幕惊呆,就像金石上的细小雕花儿寂然不动。片刻,帝再次恢复了他那庄严而戏谑的神情,目光朗朗如闪电般降临到下一位候选人常山王高演身上:“登仙前,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呀,我的弟弟?”常山王高演身躯如卧虎般伏在地上,头颅肃穆地抬起,看着一母同胞的皇兄:“臣了无牵挂,唯愿皇上为家国保重身体,多听逆耳忠言,每隔段时日莫忘了向太后请安。”帝不动,甲士不动,卧虎不动,石雕寂静,唯有风声呜呜。良久,帝笑了:“你这个聪明的小子,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对不对?”常山王高演伏地不答。“我就怕见老娘的眼泪。”帝细密的声音中透露出无限的厌倦,“其实你最希望我第一个跳下去,对不对?”常山王头在地上叩了三叩,然后说道:“皇上,您又吃多了紫石散紫石散:又名五石散、寒石散,由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味石药合成的中药散剂,服后身体发热,躁若颠狂。!”帝扫视四周,对剩余的匍匐在地上的王公相国们缓缓地说:“你们要感谢常山王,是他,从朕这个暴君手中,救下了你们的性命。”臣子们木然地再次高呼:“皇上圣德,皇上万岁!”帝轻蔑地转过身,把目光投向天空和云霞之间。仿佛刚才一幕没有发生,帝的意色又沉入无边的落寞中。“天空开始燃烧,我的心正在冷却。尽管神鹰的翅膀在手,但我对悬崖的畏惧,仍大于我对死亡的畏惧。我在犹豫,连顶天立地的君王也有这么犹豫的时刻呀。其实,我真的很想一试,可临场又是如此的……”有什么事情为帝所不敢当不敢为?往昔帝热衷于战场野斗,以帝皇之身挂全军先锋印,露头袒膊冲在两军阵前,曾创下一日亲割敌方将士鼻头一百三十八个的记录。太平岁月里,酒是如此地为帝所沉迷,他的**在酒缸中业已泡得发酵,举手投足都挥斥着酒的飘忽仙气。酒酣兴起,帝往往亲自起舞歌唱,带领优伶们表演各种杂剧。有时豪情大发,帝会全身**、披散长发,又女人般涂香抹粉,率百十个**健儿和一丝不挂的宫女,排成战列在闹市中游行。帝修建三台,鹰架高达二十七丈,两架相距二百余尺,匠人们都认为危险万丈,人人身系绳索以防跌下。可帝乘着酒兴在鹰架最高层奔走,一点也不恐惧,而且走着走着还停下来旋转跳舞,回身踏步,踩着音乐节拍,令观看的人紧张得血液都要凝结。**是如此地令人缠绵,帝曾自嘘服紫石散后一日一夜御女九十九人而不射。宫女与随从被迫集体**,供帝观赏把玩。帝又忽发奇想,命宫女与公羊**,看能否生下小羊。金銮殿上设有一口锅和一把锯,那些在性表演中败阵下来的家伙和动作丑陋的男女,往往被拉出阵列,或煮或锯,帝听着他们惨叫,看着他们挣扎,作为下酒菜。聪明的常山王高演和右丞相杨?偷偷地把已判死刑的囚犯送到皇宫,专供帝观赏集体**后杀人取乐时使用,后来因太过频繁,死囚不及供应,便把正在审讯的被告拉来充数。